于是穆秋略一思忖,入住陆府这件事也就定下了。
陆衡接着安排了两句,借口公务事忙,先随赵参军走了。甫一行出燕春楼,他便迫不及待地同赵参军确认,“方才的消息可以确保属实吗?”
赵参军刚才因为办事不力挨了一巴掌,如今哪敢懈怠,连忙点头道:“千真万确!属下安排在客栈的眼线来报,说是看到了钦差大人的印信。穆少尹一行人是昨日才进的丰州城,如今下榻在城东的一家小客栈,想是为了避人耳目。”
陆衡若有所思地“嘶”了一声,问赵参军到,“那可有派人监视他们的行踪?”
“这是当然。”赵参军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属下的眼线一直跟着他们,且据说今早,穆少尹就带人乔装去了魏栋的茶庄和铺子,大约是已经开始调查魏栋了。”
“这样……”陆衡若有所思,片刻又对赵参军道:“那我们动作得快一点了,得赶在他们查到我头上之前把手里的货都卖出去。”
这就是为什么他让殷氏少主也住进陆府的原因。
做生意有时候讲的就是一个紧迫感,李氏和殷氏真要说起来,陆衡自然是更倾心前者,毕竟是皇商,背景底气都够硬,生意才做得大。
而殷氏不过是他放进池子的一条鲶鱼,陆衡要的是李氏感受到殷家的威胁,让他知道那批货也不是非他不可,这不过是商人给自己增加谈判筹码的常用手段罢了。
到时货一出手,不管那姓穆的有没有查到他头上,证据没了,他大可抵死不认。
思及此,陆衡的心情总算明朗起来。他将袖子一甩,负手哼着小曲儿上了马车。
早上进城的“穆少尹”是谢景熙安排裴真假扮的,这样一来,陆衡倒是愈发信任府里住着的这两位,行事便就没了顾忌。
他生怕谢景熙得不到消息,穆秋进府的时候动静大得惊人,而陆衡当天下午就带着谢景熙去瞧了一处隐蔽在深山里的货仓。
谢景熙自然知道他的用意,假作不满地朝他打听另外一位生意伙伴的消息,陆衡闪烁其词、藏头露尾,卖足了关子。
昨日那一场将沉朝颜置于险地,谢景熙本来对陆衡就颇有私怨,如今再一听说穆秋也被他带进了陆府,更是恨不得将陆衡就地正法,故而后来的恼羞成怒倒都不像是装的。
马车甫一在陆府停稳,谢景熙便冷着脸扬长而去,回到他所在的东院时,天已经黑透了。
廊下的灯笼燃起来,殷红的几个,在沁凉的夜风里晃荡。有一间偏房的灯已经亮了,摇摇曳曳地从窗户那头淌出来,隐约还有听不真切的交谈。
一阵没来由地怅然,谢景熙在冷风里伫了一会儿,倏地反应过来,这东院原本该是只住了他一个人的。所以,那陆衡竟然故意把人安排到他眼皮子底下来了?
谢景熙哂笑一声,脸色又阴了几度,待他穿过回廊之时,那间房的窗户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啪嗒”一声,一根小小的叉竿落到了他的鞋边。
谢景熙一怔,转头却与一双熟悉至极的眸子四目相对了。
“你……”谢景熙蹙眉,抬头再瞥了眼她身后的人,脸色当即更黑了几度。
穆秋一脸无知地凑过来,想问沉朝颜怎么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恰好迎上谢景熙怒火中烧的眼刀。
敢情穆秋不仅住进了陆府,还和沉朝颜住在了一处?!
谢景熙被气得笑出了声,扭头就往自己房间走。
然而房间里黑漆漆的,没有人点灯,也没有人说话,隔壁不时有两人的交谈传过来,窸窸窣窣的,听不真切,却像小虫子在啃噬着耳朵。
脚步在迈进门槛的时候停了,谢景熙一转,干脆径直推开了隔壁穆秋的房门。
满室盈盈的烛火下,两人正凑在一起,不知讨论什么,书案上铺着画得潦草的纸,谢景熙扫了一眼,径直走了过去。
几次相遇都被打晕,穆秋算是怕了谢景熙,看他过来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两步。
也怪谢景熙威压凛人,随意两步都能走出千军万马的气势。想到这人的脾气,沉朝颜背心一凛,侧身便挡在了穆秋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