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鑫重新坐下,双手扶膝,望着渐墨的海面,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并没有生气,也没有资格生气。苟兄,已经拿出了他的所有,来招待我们了。”
“是啊……”蔡老二长叹一声坐下。
“他是担心我不满,才让你过来探我口风的?”
“是……嗯,不全是。”蔡老二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其实是想问下公子,接下去做何打算?”
甄鑫原先的计划,是离开小岛之后,先到苟家落脚,待稍稍稳定之后,多了解些琼州的情况,再决定下一步的计划与方向。
可是苟家现在这情况,如何落脚?
连明天的早饭估计都没有了!
甄鑫相信,凭着自己两世的知识,无论去了哪里,想养活阿黎与徐夫人,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现在嗷嗷待哺的,还有苟家,至少二十多个人啊!
还不止是养活的问题,一旦要在此留驻,不仅得让他们有的吃,还得让他们有的穿,甚至得给他们今后找些活路。
这都什么事啊?
甄鑫清楚,苟顺这是在赌。
赌自己不会放弃他们,不会放弃这些孩子。毕竟自己曾经口头答应过他,会让他发家致富,会带着他奔向小康。
更何况,哪怕赌输了,他也不过付出一锅稀饭而矣。
虽然,这一锅稀饭,很可能已是倾尽他家里的所有。
真是打的好算盘啊,上了这苟贼的狗当了!
“先说说,他们家,是怎么回事?”
蔡老二叹了口气,悠悠说道:“此事,说来话……”
看着甄鑫不善的目光,蔡老二呸呸两声,说道:“我长话短说,长话短说……”
“苟弟他们家,算是南海土着,祖上以下海采珠为业,是属于疍民中的珠民。”
采珠人啊,难怪!
自秦汉起,这片海域便以南珠而闻名,因此称为珠母海。
珠民采珠,以长绳缚腰,携竹篮深潜海底拾取珠贝。不仅要在混沌的海底辨别珠贝,还得面对海上的风暴、海下的暗流,以及随时可能出现的毒海蛇、毒海蜇乃至鲨鱼。
耕海采珠,以珠易米。
好的珍珠,价值万金,可是绝大多数的售珠所得,都被官府或有官府背景的珍珠商人所获。
珠民付出的是随时可能消失的性命,得到的却是少的可怜的报酬。而且,还要承担加诸其身的重税。
相逢问疾苦,泪尽曰南珠。
历朝历代的采珠人,绝少病死或是老死,最终的归宿都是葬身于鱼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