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俊成笑话她,擦擦她眼下泪,大约是觉得她的泪水来?得太汹涌太莫名其妙,转而以轻吻替代指肚,吻走?她面上泪痕。
他抱着她,清楚她的每一滴泪从何而来?,有一滴是为二十五年来?命运的不公,有一滴是为五年前一念之差的遗憾,还有一滴是为了尚未可知的明天。
青娥在他怀里擦擦泪,忽然抬起脸,笑靥如花地问:“要不,咱们?这就摆一桌酒吧?”
冯俊成微微怔愣,意识到?她说的酒是什么酒,答应下来?,“也好,明早我就去找冰人?拟婚书,送到?衙门入册。再在府里摆一桌酒——”
青娥摇摇头,“我只认婚仪,不认婚书,酒也要摆在今晚上,不要拖到?明天。”
她扭转身去在屋里翻箱倒柜,“我有一件红袄,你?等我找出来?。”
婚仪只是走?个过场,她要在衙门上门前做些什么,什么都好。她等不了了,都说苦尽甘来?,可她苦了太久,只想尝一口甜。
今日冯俊成被吏部停职候审,因此回来?得早,做下这个决定时,天色壮丽,残阳遍布。王斑急忙赶上马车,去安护侯府请衡二爷观礼。
江之衡不明就里,只知道是冯俊成有请,便想带着杜菱一道前往。杜菱来?到?安护侯府虽颇受宠爱,却也有些格格不入,她内向单纯,只觉得丈夫近来?待她有些不一样了。
“冯大人?是你?的朋友,他叫你?去吃酒你?就自己?去吧,我不大会与人?打交道,他家里那位我也相处得不太好,每回见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杜菱见青娥是有些犯怵的,但这也属寻常,她没见过这样的女人?,更别说打过交道。
江之衡收拾停当?,笑着伸手?邀她出门,“时谦请了我们?两个人?,再说你?独自在房里待着多无趣,就跟我出去走?走?,你?不是说长?这么大没喝过酒,我今晚上带你?喝点酒。”
“…我喝过酒的。”
江之衡一愣,“什么时候?”
杜菱并未多想,只一五一十地答:“我们?的合衾酒。”
江之衡愣神片刻,恍然大笑,上前拉起杜菱,“走?吧,你?不也说这儿闷得慌,就当?是陪陪我。他家里不是还有条小狗,我知道你?喜欢小狗。”
另一边,青娥指派赵琪出去寻冰人?主持婚仪,赵琪先?是一愣,“寻冰人?做什么?给谁做媒?你?要给我说媳妇?”
“想得美!”
青娥将他往外推,“我今晚上要和少爷成亲,快去寻个冰人?来?证婚。”
赵琪人?都吓呆,转脸已被推出门外,只得满大街打听住在这附近的媒婆。
一切都十分?仓促,像是踩着焦急的鼓点,也因此格外激动人?心?。夕阳西斜,青娥对?镜簪上一对?金掩鬓,轻动脑袋,看?光华流转。
不多时,江之衡携杜菱前来?做客,刚过垂花门,就见院里摆了一张圆台,台面上码放着几碟小菜,和那宴飨的大圆台不大匹配,看?着像是来?不及准备,但酒是好酒,揭盖便闻见酒香。
赵琪出去寻摸了一圈,领回来?个媒婆,不等媒婆开口,赵琪先?将她往座上一按,“就是请您老来?吃饭喝酒的,多的不问,过会儿让您在婚书上按个手?印就给您结钱。”
圆台对?过,江之衡和杜菱一听婚书,相视一眼,都有些发蒙。
赵琪身为青娥的娘家人?,大喇喇在桌边落座,见大家局促,又站起来?给几人?倒酒,“别客气别客气,今晚上是我妹妹和冯大人?成婚,特请来?几位过来?做个见证。”
他说完,面对?这“窘困”的婚宴也有些底气不足,只好干笑了笑。
江之衡谢过杯中酒,不免有些迟疑,“为何办得如此突然?”
这种时候事出反常,实在叫他不得不怀疑,“可是官府那边来?了什么消息?”
赵琪不清楚,他也就比江之衡早半个时辰知道他们?要办酒,未等开言,月洞门那头走?来?了“新郎新妇”。
说是新郎新妇实在牵强,两个人?都只是穿了红装,还是一个绛红一个玫红,好在模样登对?,比肩从门里走?出来?。
赵琪看?着都想笑,可笑着笑着,他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