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玉这孩子,也是邪乎。”
董夫人聊起她,不由感慨,“她小时候可乖巧了,懂事又贴心,要不是亲眼看到她接管黄家这些内务,我都不敢相信他们嘴里的黄二奶奶就是知玉。”
“二姐姐小时候很乖巧?”
“是啊,很乖巧伶俐的。”
青娥不免狐疑,起码在她看来,冯知玉一定和乖巧沾不上边,她能有现今成就,应当从小就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难说她的乖巧不是假扮出来的。
这可不是贬义,青娥自己小时候就是这样,穷苦人家长起来的孩子,但凡脑筋活络,都要学会看别人脸色,这是生存的本事。
冯知玉七八岁才做冯家小姐,倒和茹茹相似,只是茹茹眼下不记事,也尚未学会看人脸色,想来以后也不会记得五岁前的苦日子。
青娥自顾自穿针,思绪追着这个话头跑远,“嗳,白姨娘就这么跟着去潮州了……”
董夫人嗑瓜子的手一顿,“嗯”了声,不大愿意提及。好在益哥儿跟茹茹跑了出去在院子里玩,没听见这一句,否则定要哭个昏天黑地。
“她嚒。”
董夫人看看指甲盖子,声音少说带着点委屈,“是怕在这里没有老爷撑腰,过不下去,还不如跟去和他当对贫贱夫妻,我可不要,他们两个去了,我正好落个清净。”
青娥晓得,对董夫人来讲,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五年前她还是个忍气吞声的“当家主母”,刚决定不再寄希望于丈夫,丈夫就锒铛入狱流放潮州,而今孑然一身,只有儿子可以依靠。
“青娥啊,你瞧我是不是比先头看着老了。”
董夫人捻捻鬓发,在傍晚的流光中朝青娥回首。
青娥缝着自己的嫁衣,分心看向身侧董夫人,逆着光她其实什么也看不清,却又仿佛看到了许多,那脸上不光有董夫人十年前的模样,还有自己十年后的模样。
青娥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稳,还有偌大的空虚。
春雨如油,润物无声。傍晚冯俊成打伞从衙门回来,瞧见青娥侧坐在罗汉床上唉声叹气,他才刚迈过门槛,青娥就重重叹了一声。
“哎……”
“这么了?”
冯俊成摘下乌纱,随手递给王斑,后者带上门,将屋里空间留给二人独处。
青娥别扭不语,冯俊成闻见了屋里淡淡酒气,“吃酒了?”
因为他来在身后,青娥故意又把身子往里扭了扭,叫他看不见表情,“做你家奶奶不让吃酒嚒?”
一听这口气,冯俊成知道,这是自己忙得太过,有日子没问候过这位“小姑奶奶”的安了。
“没说不让吃酒。”
冯俊成故作惊讶地走向衣架子上展开的大红嫁衣,“都绣好这么多了,堂嫂她们肯帮忙,咱们的日子就赶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