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吹来微风,一抬头青天白日,枝头麻雀蹦来跳去嘲他发梦,冯俊成颦眉轻叹,拍拍脑袋,脚步焦急背手行过月洞门。
几面墙外,另一户寒酸人家。
美人正拍桌子拿赵琪问罪,“琪哥,我后院那坛十年的花雕是你动过了?”
赵琪才下宝局,神采飞扬不当回事,“是我开过,尝了尝。你不说我都忘了,明日你带两坛花雕送到冯府南门,他们老夫人做寿,咱们邻里街坊也该送些薄礼。”
青娥拧眉掐腰,不知他在玩什么把戏,“那酒冯府看不上,却是我半月的进益,人家来买都是按两,你倒好,一坛一坛往外送。你要在外面结交什么人和我没关系,做什么动我铺里的东西。”
赵琪也板起脸来,“话不是这么说的,那冯府就是咱们家邻居,他家老夫人五十大寿,莫说咱们家,这条街上就没有不上心的。你说得对,冯家看不上这酒,可说到底是咱们一片心意,那成小爷给的银子难道还买不起这坛酒么?”
他总有道理,青娥只得横眉将他看着。
赵琪又道:“让人家知道了,反而觉得你哥哥我小气。”
“人家才没空管你。”
“这都是为了我们两个的将来,你信我的,这酒不叫你白送。”
青娥蹙眉不解,“从前你我行骗是为了一口吃的,现今我们有了自己的生计,为何还要盘算这个盘算那个?”
“嗳,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交际,怎么能叫盘算。”
赵琪一笔带过,稍显不耐地掀帘进了后院,“明日你千万记得去。”
痴痴呆坐片刻,青娥起身抬高门板将铺面半掩。
对着细长条的门缝往外望,不远处便是秦淮分出的小河,能听见妇人捣衣,孩童嬉闹,自己熬到二十没被阎王收去,想过的无非就是这么简单的日子。
偏她前二十年来作恶多端,哪怕金盆洗手回头是岸,也逃不开这求而不得的惩罚。
日月交替,这就来到冯老夫人寿辰当日,青娥天不亮敲响了冯府角门。
来应门的是个年岁不大的丫头,以为送菜的来了,开门却是巷口沽酒的美妇人。
那美妇人今日头戴一条湛蓝绞缬的巾帼,脸上点缀了些胭脂,眼珠水润饱含期待,叫人难以对她说出重话。
小丫头仔细将她打量,生怕遗漏哪处美貌,“你…你是来找谁的?”
青娥面上荡起抹笑,梨涡浅浅道:“我找望春和逢秋两位姐姐,烦你传话。”
说罢,她从善如流自袖中摸出两枚铜钱,递给那小丫头,“姑娘还请拿着这个,换些彩线也好。”
小丫头眼珠转一转,收下了铜板,让青娥在门外候着,她这就去唤人。
等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逢秋独自来了,不见望春,她扶门将青娥上下端详,眼光驻留在她臂弯的竹篮。
“青娥,你怎会来?”
逢秋与青娥还算相熟,二人岁数相近,在酒铺也有得来聊,青娥笑了笑,揭开竹篮上的布头,篮子里躺着两坛花雕酒。
“从昨日贵府就格外热闹,叮叮匡匡像在筹备大事,我问过才晓得今日是府上老夫人的寿辰。逢秋,这酒你拿进去,不是我攀附权贵,只住得实在是近,要知道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还不送点什么,未免说不过去。”
逢秋听得她的来意,旋即也笑开了,“你真有心了,不过今日来的宾客只怕要将冯府门槛踏平,那些达官贵人的礼老夫人都未必来得及亲自过目,你还专门跑这一趟。”
“住得近,方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