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淮阴决堤时已将所有灾民安置好?”涂绍昉这下真有些吃惊了,这应该是她特意提前安排吧,可目的何在?
直到恭送父亲离去,涂少爷他也没能参透其用意,四脚朝天的趴床铺里回忆思索半天,终于在记忆深处寻到一丝半点的线索:她曾经提过傅宗弼认为她心肠很软,不怕适得其反,可劲压制毫不手软!
淮阴一案,他作为旁观者都会推测永福郡主心够好够善良够会为家族鞍前马后的操心,朝中哪位大臣看到这案例后能不这般认为,何况傅副相本人?
那么、所以、其实……
这是个诱敌深入的致命陷阱?!涂绍昉眼中凝聚起光芒,蹭地一下蹿起跪坐在床铺路里,唇畔的笑容逐渐加大,没错,一定没错了。
他师妹的布局应该是先将祸事捂住以保证积累足够的仇家和恶果,火候到时打破傅家表面和睦逼傅经茂出狠手,趁势曝出傅家内部的恶劣,再令家族上下都以为她心地很好,所有发威不过虚张声势。
接着一鼓作气让捂住的祸事全部爆发,傅副相既然最不能容忍反抗挑衅他的威严,一定会狠狠逼迫压制欲令永福郡主解决掉所有灾祸保住深陷其中的所有人。
这手段可是压迫而非祈求!
世人多偏向弱者,一个暮年的老头如果带领家族祈求或能占据流言舆论的高位易被同情,永福郡主又得被冠以狠心寡情落井下石等恶名,逼迫可不同。
求人还用逼迫得多可笑,然而这却是傅副相最钟爱的做法;这场大戏就是摸透傅宗弼的心性特意设局,根本目的在于连根拔起,关键在于要表现出足够的心软。
淮阴之例在前,傅家的灾祸接踵而来,傅副相必定认为永福郡主会心软,不逼到最后一步绝不会罢手,而这便是傅家及亲眷噩梦覆灭的开端,等到他认清形势想收手服软都没用,因为这家族已经彻底完了。
漂亮!
涂绍昉会心地笑,与有荣焉地笑,又骄傲自豪地笑,他师妹就是厉害,换做他可没兴趣周旋那么久;可若是换做他,不是早已和傅家决裂就是彻底掌权,最终结局无非是听任傅家好坏自理或带领这家族富贵荣华,怎么算都没有连根拔起来得够痛快啊。
没一会儿涂少爷他又心疼师妹用心良苦,若非被逼到死路她心肠那么好如何能下此狠心?也不知师妹这几日气消了没有,想过他没有……
想着想着,少年脸颊上升起两团可疑的红云,虽然他自己看不到可脸颊发烫能感觉到,抬手摸摸自己的俊脸,瞬间吓到了,难道他想想师妹都能脸红吗?他变得这么弱了吗?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涂绍昉控制呼吸,深呼吸,调节许久后重新趴回床铺里养伤,咬着薄被一角默默自怨自艾自己可怜……
直到傍晚时分没忍住,叫书童准备笔墨他要给师妹写封信送去,正当大少爷他还沉浸在扩散性的遐想漫想当中时看到他刚写的信又闪现在眼前,不由得抬头看去。
“郡主府的护卫说郡主到皇陵拜祭权皇后,不好收少爷您的信。”汤圆怕公子伤心编道,真实情况是永福郡主下令今后都不收他们家少爷的信了。
“打探到郡主何时回城了吗?”
“有的有的,汤圆特意问了,护卫们说郡主交代过下月初再回来,还要好几天。”
“好……吧……”他可以安心养伤了,涂绍昉郁闷地伸手接过信封揣怀里,揣着信百无聊赖地想,他就在病榻里度过五月吧。
一个月20多天躺**,养伤养得他都要发霉了,下个月他绝对要伤愈;如果太医非要说他得多躺几日,他必须抢过调皮蛋的亲弟的弹弓将太医暴打成猪头……
想到做到的涂大少爷在六月初一被太医复查已伤势痊愈后,在六月初二的清早,精神抖擞地跑到东宫找储君,言语神态与以往别无二致——仿佛甄良娣事件后他所有担心忧患和预料到终局的狠绝从未有存在过。
应该是人在生活中,在权利漩涡中为保命为前途都不可避免地要戴上一张张面具吧。
赵竤基的神态更无任何异常,又数落告诫一番,落在他妻弟眼中,令涂绍昉能有七成把握盛家没有将那天晚上他的狂言豪语向这位储君透露过。
“父皇还在勤政殿和朝臣们议事,不急,你先看看这几本记档。”太子殿下将摆在跟前红皮封面绿皮封面的几本较厚的册子推给小舅子。
涂绍昉接过,顺手拿起最上面的册子翻阅,一眼还真有些讶异,翻过几页再翻过几页,他干脆问清楚:“姐夫,这一本都是吗?”
“是这六本全部是。”
“……什么?”涂少爷瞪大眼睛,受惊了:“我的天爷啊,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