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怎么反咬一口勒!”又一声清脆的惊呼破空传来,零星几位正在小茶馆内歇脚的客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门外。
丈楚村群山环抱,人烟稀少,除了落脚的几个客商,平日里见不着什么陌生人,这几声吵嚷,不仅打破了小村里的平静,眼看着也将要打破茶馆主人难得的财运。
店中主人已过古稀,此时笑着连道抱歉,把刚用完的擦桌布披上肩,便快步走出门查看情况去了。茶馆门开了又关,但门外杂音却不见少,只是稍低了些,听不清话语了,甚至还隐隐有此起彼伏的趋势,早已不止先前那个清亮的女声,仿佛门外的人越聚越多。
吵闹声不见少,店主人又去而不返,茶馆内的几名客人也耐不住性子,起身的起身,抱怨的抱怨,唯有一个男子还静静地在角落里,仿佛这荒郊野岭里的粗茶也是什么人间美味一样,一口一口,默默地品着。
很快,有人实在忍不住,出茶馆凑热闹去了,茶馆大门又被那人打开,只不过这次没人再将它关上,于是门外的吵嚷如泄洪一般倒灌而入。
“这姑娘怎么小小年纪就学会说大话了,谁家的?”
“野丫头吧,听说隔壁村里前些日子也疯了一个……”
“你别说,这小姑娘穿得倒挺像模像样的,衣服和村东头那个破庙里的小道长像一个样。”
众人的话语中夹杂着那最先传进茶馆的女声。此时不再隔着墙,声音清晰了很多,脆生生的,听着像是十六七岁的少女,在喧闹中也不难分辨。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可以对我的剑发誓!”她道,“我当真是来寻我的剑的!”
门外群众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既是剑丢了,又如何对剑发誓?就算不明白先前在吵什么,只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两句话,确实教人不由地发笑。
那少女却好似完全不明白这些人笑的是什么,见状,越发恼了,气得话也说不囫囵,几句辩解淹没在越聚越多、越聊越起兴的围观人士当中,渐渐地听不明晰了。
吵嚷声,脚步声,伴着愈发放肆的讨论声,又错又杂,愈显喧嚣。
连茶馆内那几个起先并不感兴趣的客人,也大多挤到了门口,大抵是秉着反正品不了茶,不如白看一场戏的想法,好奇地朝人群当中张望。
很快,又是一声响亮的斥声从这杂乱的声音中传出,不过这男声显然不是出自那少女,而是出自争吵的另一方。
“我早就说过了,诸位,这黄毛丫头恐是得了癔症,脑子不太好使,口中颠三倒四,切莫把她的话当真呀!”
话音方落,小茶馆中最后一个客商也终于忍不住了,皱着眉往桌上扔了几个铜钱,愤然离开。原先不说人满为患,也多少算是有些人气的茶馆彻底空了下来,只余那角落里的灰袍男子。他还端坐着,好似对门外的闹剧漠不关心。
但若是仔细一看,便能发现这男子手中的茶盏早已空了,他一遍遍品着的不过是一个干得只剩水痕的旧茶盏,而他状似平静,面上却也随着门外的吵闹声时不时露出些不自觉的情绪。
不过片刻,门外的吵声已经嘈杂得彻底听不清话了,直吵得午后的烈日似乎也热了几分,连门前站着的几个看热闹的人都互相交谈着。
终于在某一刻,那男子猛地起身,动作快得直把身下的藤条小椅拉出声响,引得门前几人回头。
“这茶不过几钱,你扔在桌上留给店家就是了。”大约是见他面生,其中一个行人好心道,“毕竟这是有人闹事,不怪老店家……”
那人话还没说完,便见男子已经留下了一块指甲大小的碎银,裹着一身灰扑扑的长袍,上到门前来。
要说这男子虽衣衫蓝缕,不着佩饰,身形瘦削,不似练武之人,这几步却是走出了寻常人不曾见的气势,自有一股玄妙,震得门前说话的人一时失语。
“烦请阁下让让,”那男子却并不在意,冲着门前几人便是一笑,“在茶馆门前闹事毕竟不好,在下想进前调解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