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打?头的人说了一半,又被?人呵斥了一回?,仔细一看,这呵斥之人果然?是?衣着讲究的那个。此人才是?这几人之中话事的,只用手一拍前面那人,打?头的便不说话了,低着头让开一点?,由着他从人群中走出来,拿刀指着沈诘。
这刀确实也是?把好刀,虽不及那些削铁如泥的宝刀,看着也是?寒光一闪,锋利十?分?。
“你管我们来做甚,我看你二人,答非所问,遮遮掩掩,甚是?可疑,若你再不报上名来,小心我不客气!”
此话一出,陈澍的眼睛亮了几分?,她没忍住,又戳戳沈诘的腰,要凑上前跟沈诘说些什么。但她的手旋即便被?沈诘用手掌轻柔地覆住了,细长的手指一包裹,像是?抓着幼崽爪子一样,把陈述的手裹得牢牢的,再也不给她乱戳的空当。
沈诘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微微侧头,低声同陈澍说:“……我知道。”
三?个字说得莫名其妙,又这样笃定,几乎像读懂了陈澍的心思一般,而陈澍也无端地当真觉得沈诘懂了,被?这么一抓,又乖乖地安静下来。
“既然?你这么问了,实不相瞒,我二人来此,确实身有要务,不过……”沈诘扬声回?道,“……既然?是?要务,那也是?得官老爷来问,你们这一问,我倒是?愿意说,就是?不知你们有没有这个胆量来听了!”
要说她声音本就浑厚响亮,这一句话又是?说得掷地有声,吓得那几人之首的刀也抖了抖,昏暗之中分?不清是?谁,但听得有人小声劝道:
“是?啊……要不大人放了她们吧……咱们也是?来做事的,被?人撞破了……”
“你胡诌些什么!”那为首之人厉声斥道,甚至回?身拿手中刀抵上了方才出言之人的胸口,很是?一番威慑,但细看他那刀拿的,刀柄不是?刀柄,刀刃不是?刀刃,看着似是?要架上身后之人的脖子,又嫌累,或是?手里没劲,只提到胸口来,“有你说话的份么?误了事,我看你担不担得起?!”
“哦?”沈诘问,“你们也有要事?说说看,指不定我善心大发,还能帮你一把——我瞧你身后这几个‘壮丁’,个个面黄肌瘦,恐怕力气还不如我家跑堂的大,怎么帮你做事?”
这一番话,着实说到了那几人的心坎上,面前这几人之中,有人暗自点?头,有人也不顾为首之人那色厉内荏的胁迫了,壮着胆子说:“就是?,我们哪里有力气,昨夜的银钱都还没发呢……”
“你们话怎么这么多!”那为首之人恼了,大抵也觉察出来是?沈诘在?出言挑拨,人心本就不齐,这样只顾着镇住身后那几个人也不是?办法,怒然?回?过身来,冲着沈诘道,“我看你真是?不要命了,朝廷的事情你也敢打?听么?若你真是?路过,那就快些滚,小心我把你捉了去官府关?上个十?天半个月的,教你饿死在?这深山老楚中!”
空空荡荡的营丘堰,风吹不进,水留不住,月儿低垂,辉光遍地,整片堰塘如同巨碗一般,不过把这声音笼着,教那人厉声放出的狠话在?这堰上回?荡,久久不散。
饶是?沈诘,也险些绷不住笑了出来,她刻意地顿了顿,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为首之人,抿了抿嘴,直到那人面上的恼意越发明显,才道:“朝廷的事情能不能打?听,这个我或许不清楚,但你们这几人,穿黑的穿黑,穿褐的穿褐,还有人蒙着面,没一个是?能见人的打?扮,又是?在?这夜黑风高之时,来这大堰之上——”
“稍等,你这话又什么意思?”那为首之人问。
这回?,不等沈诘答话,他身后就有人小心翼翼地出言。
“大人,她是?觉得我们行迹可疑……”
“何止是?行迹可疑呀!”沈诘大笑两声,拉着陈澍一让,把身后那被?堤坝露了出来,又朗声道,“这营丘堰的堤坝,数年不倒,怎么偏偏就在?前日?破了这样大的一个口子?我原先为官府做事,见了不少?奇案怪案,当中便有好些元凶,做了那些坏事还不够,自己心虚,官府查案的时候,总要回?那做坏事的地方看上一看,瞧上一瞧。”
那几人之中,有脑子灵光的,已然?懂了沈诘的言下之意,想张口反驳。怎奈先前那为首的人对他们是?呼来喝去,好不霸道,此刻这些人想驳也没了动力,看看沈诘,又看看那人,闭口不言了。
只有一人还有心维护,道:“你懂什么!这营丘堰是?被?人砸了不假,但恰恰相反,我们这是?为朝廷做事,来——”
“而这些人,被?人撞破了,也总搬出其他借口来搪塞查案的官差。”沈诘不为所动,继续道,“有的说是?关?心案情,有的现编线索,有胆大包天的,甚至假装是?朝廷官员,意图蒙混过关?——”
话说到这里,说得这样明白,那为首之人自然?也终于?听懂了,立时勃然?大怒,把刀一指,气得找不出话来驳,“你!”了两三?回?,方缓了缓气,恨声道:“——这话说得有意思,但我看你这人说话,句句意指我们几人,可你也忘了一点?!
“深夜造访营丘,鬼鬼祟祟,见人满口扯谎,一句一个为朝廷做事的,焉知不是?在?说你自己这个贼人!”
——
营丘城中,进城不久,便是?这城中县令老爷住着的县衙。这营丘城是?破败不假,入了城,一直转到进入县衙的这条道,迈进县衙大门,砖瓦齐整,朱墙深院,阶柳庭花,才隐约瞧出一些近些年修葺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