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天,实在饿得头晕眼花,楚山雪就给自己泡碗面,后来连泡面也觉得麻烦,索性囤了几箱饼干,无甚滋味,仅能饱腹。
吃饭和活着对于她是一样的,可有可无。活着固然可以,不过是睁眼闭眼,对前一天、过去二十多年的机械重复,死了当然更好,长眠不起杜绝所有麻烦。
她不会特意追求活着或者死去,一切随心、散漫。
瓷勺再一次擦碰碗壁,江绥的注意力从窗外拉回,盯着楚山雪搅动汤匙的手,沉默一阵,然后说:“再不吃就凉了。”
放下汤匙,指尖触碰到碗壁,温度正好,手好像就黏在碗上,舍不得移开。很多年没有人催过她吃饭了。
十四五岁把自己关在房间,滂沱的大雨敲得雨棚劈里啪啦响,妈妈在厨房声嘶力竭的叫吃饭了。楚山雪带着耳机,声音开到最大,源源不断朝耳廓倾倒嘶吼出来的反抗与乱七八糟的自由。怪异、嘈杂、烦躁、闷热,像要把所有不满所有情绪都从音乐中倾泻出来。楚山雪跟着节奏晃动身子,青春期自以为是的忧郁在身体里四分五裂。
然后门被愤怒撞开,一把扯下头上的耳机,妈妈还拿着锅铲,怒目切齿地大吼:“你聋了?叫你吃饭呢!去拿碗筷!”
那时与父母的矛盾在于,他们总是要在不适宜的时间叫你去干别的事,非去不可,不去就一声接一声的叫,叫得心烦、叫得躁动。
楚山雪快气死了,又不敢撒气。吃饭什么时间都可以吃,晚吃甚至不吃一顿又不会死,为什么一定要把她叫出去,说不通,只能对着空气挥拳。
现如今再回顾,只剩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的唏嘘。一句话被用得多了,再说出来未免烂俗矫情,可如果用得不多,楚山雪也记不住它,况且,她也找不到更准确的诗词来形容她的感受,只能沿用。但情绪本来就是矫情的,写诗的人矫情,用诗的人矫情,回忆最矫情。
于是把手从碗壁上移开,直视江绥,“你不关心我吃不吃饭,却要守在这儿看我吃,你也不关心我是死是活,却一定要带我回来,为什么?”
她的目光直白而□□,看得江绥头疼,伸手去包里摸烟,他不常抽,买一盒能装十天半个月,摸了空才想起上次买的烟傍晚葬身于大海,也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我不关心你吃不吃饭饭,为什么还要守着你?我不关心你的死活,为什么要救你?”江绥曲着手指,不间断地敲击膝盖,把问题抛回去。
楚山雪弯了弯嘴角,看着他不说话,守着她吃饭、救她的理由可以有很多种,并不一定就是他提出来的那两种可能。
江绥蹙起眉头,眼神无奈看向窗外,“就当作是一次陌生人的善意不好吗?”
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眼底漫起一股隐秘的兴奋,楚山雪说:“你要是换一个理由我也懒得追究,可我就是讨厌有人用善良当幌子来掩盖真实想法。”
江绥挑眉,指间的频率慢下来,似在考虑,“真要刨根问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