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沅端过林雅璇奉上的茶,啜饮一口,放在右手搭着的案上。
许铃上世的人生轨迹是什么?许沅有些许印象,但记不得她在自己身边充当了什么角色,是否有推动什么事情的发展?
“有两个事情,一个是铃儿姐姐用紫灰色的包袱卷了绢帛、瓶身勾有兰花的白釉瓷瓶、半段人参、还有几件小姐以前穿过一两次,长了身子穿不下后夫人收在箱底的衣裙,包袱藏在她的床底。那包袱并非小姐私出府被告前一日时送出去的那个颜色。第二件事就是……”
雪兰说着垂下眸子,余光快速的扫了林雅璇的脚一眼,揪着衣服的手指加了劲,绞着衣摆。
许沅又端起茶喝了一口,但似乎并不解腻,不等雪兰开口便唤过林雅璇近前来:
“雅璇,我晚饭用多了,你到夫人那边说一声,去厨房里帮我取一碟梅子脯来。”
林雅璇听了微抬起头看向许沅,目露不解。
“怎么啦?”许沅假装不明白她的滞疑。
感受到走进来的红蕊、屋里原就在的雪兰都向她望过来,林雅璇忙应了:“没什么,小姐稍等,我会快去快回。”
说着朝许沅福福身转身出去,路过红蕊身边脚步稍顿偏过头来与红蕊招呼:“红蕊姑娘。
红蕊也与她点点头,意思一下就向许沅跟前来。
看来,小姐才不是大家背后说的那般痴蠢,小姐未必明镜一样通透,但也绝不是什么都不省得,她不过只是装着好糊弄而已。就连自己接下来说的事要避着林姑娘,自己没敢表露,她都有觉察到,并且顺情合理的把林雅璇支开了。
“第二件事是什么?快说吧。”
见雪兰晃神,红蕊出声提醒。
“铃儿姐姐还有一件事,但我先说林姑娘。”
雪兰不知道林雅璇几时会回来,只好先把许铃的事置后。
“林姑娘偷偷摸摸与外边的人有不正当接触,小姐要小心她。红姑也看见了,就要逼近上去细听他们的对话。我怕打草惊蛇,提了林姑娘的警觉,以后再跟上她的机会,就更难有了。所以我捏着嗓子学了声猫叫,先把红姑赶跑了。”
许沅望着雪兰,默了小会儿,直默得雪兰开始懊悔是不是不该提林雅璇的事,毕竟小姐待林雅璇,比待旁人要信任和亲近得多。
果然,小姐这不就问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林雅璇的事?你不防她回来我让她和你当面对质?”
“之前是防的,所以想着只和小姐说铃儿姐姐的事。但说之前小姐就让我别怕,而且小姐也让林姑娘出去了,我这才敢硬着头皮说出来。”
“明知道我可能会偏护她,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我的奴籍是夫人帮我入在府下的,是夫人在青楼门前抢着买下了一直被卖来卖去,即将被扔进地狱的我。我从来没有名字,我一直叫‘喂’,是夫人说,我是三九天里挺立的寒茎,是清清白白开在幽谷而不该被蹍在臭水沟里的花。是夫人给我了名字,教会我人应该是什么样子。”
雪兰转过身别开许沅和红蕊,擦去夺眶而出顺着鼻翼留下来的泪水,用袖子抵在眼角吸干眼眶里的泪花,吸了吸鼻子才转过来:
“我和梅葵瑾他们不同,我不仅是许府籍下的女婢,我还得夫人亲自教导,因为夫人,我才有个人样。虽然不合规矩不能这么说,可是,我真的把许府当家,我真的把夫人当唯一的亲人。”
雪兰说着又想哭了,只好止了心里对夫人的想念梗着脖子冲许沅说:
“我的命是夫人的。小姐要一直一意孤行,我做什么都会无济于事,那我帮不了,也就不帮了。我自己好好活着,他日泉下见了夫人向夫人磕头赔罪就是。可小姐现在和之前不同,不似之前糊涂了。夫人走了,我的命自然就是小姐的。我知道什么,当如实告诉小姐,小姐若要不信,我说了这次以后再不说一字,躲得远远的再不在小姐跟前碍眼便是。”
许沅和红蕊相视一眼,都讶异于雪兰的谨慎,也讶异于她的这份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