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已近宵禁,两人都是朝拉文克劳塔楼走,自然就在中途相遇了。
“庞弗雷夫人固执得很。”黛西单手拎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箱子,疲惫地跟伊薇特吐槽,“坚持不肯让我尝试使用巴布亚人的珠母贝粉和极乐鸟羽毛——但是你得承认,海岛原住民所崇拜的那些图腾其实说到底,疗愈咒语和疗愈魔药本来就是同源”
“赤道民族的药材,也未必适合我们的体质。”伊薇特轻声细语地安慰她,“等你去雅加达实习,会有很多发挥空间的。”
“但愿如此。”黛西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羡慕你,进修的方向不要求有实践经验,泡在图书馆写论文就行了。”
“我也是要去天文塔看星星的。”伊薇特耐心地纠正道。
“看星星、看书、看论文——”黛西没精打采地说,“听起来可比侍候曼德拉草舒服多了。”
伊薇特抿起嘴笑起来,知道她这会儿正累着,就只是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善解人意地没再跟她争辩。
黛西这时将铁皮箱从左手换到右手,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臂和手指。箱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她的动作惊动,开始横冲直撞,发出“咣咣”的声音。黛西不甚在意地举起箱子猛烈地晃了几下,那东西才又恢复安静。
两个人闲聊着又走过一条走廊,伊薇特突然停下脚步。
黛西走出几步,发现好友没跟上来,茫然地回过头,问:“怎么了?”
伊薇特站在原地没动,抬起手将鬓边一缕散落的垂发掖到耳后,隔着几步的距离,对黛西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
“我有东西落在盥洗室了。”她说,“我回去取一下,不用等我。”
“很要紧的东西吗?”黛西往回走了几步,好奇地问,“已经快到宵禁的时间了,不如明天再回去找吧,不会丢的。”
“不是很要紧的东西,”伊薇特回答说,“但我必须现在去找。”
“那我陪你——”
“黛西,”伊薇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你不用陪我。”
刚才被她掖到耳后的那缕发丝又散落下来,在她耳畔轻轻晃动着,好像被某个看不见的幽灵吹了口气。
黛西疑惑地看着她,伊薇特则一言不发地和好友镇定对视。她的神情如往日般平和、从容,但黛西敏锐地注意到,她的眼睫轻轻颤抖着,好像正在忍耐着不知所在的某处热源。
她立刻懂了。
“我走。我走——啊不是,我先回去了。”她的满身疲惫仿佛在这个瞬间一扫而空,脚步都轻快不少,步履生风地走出一段距离,又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回到伊薇特身边——不知为何还做贼心虚般往空荡荡的走廊两端瞧瞧,虽然没看到一个人影,却仿佛避着谁的耳目,凑在她耳边悄声说,“我回去会跟威尔说,让他跟你换个班巡夜,这样即使宵禁也有理由在外边呆着,你就不用急着回了。”
或许是她的错觉,黛西似乎听到附近的空气中传来隐约的、极力压抑的闷笑声。
她没再朝两边看,在伊薇特捏起的拳头捶到自己肩上之前,就大笑着抱着自己的铁皮箱跑远了,没一会儿就消失在走廊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