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一过,二人便自封府出发,马车途径正阳大街时稍作停歇,车帘自外被人掀起,随即便有一人躬身而入。
是钟席诀。
封清桐下意识扬眸望过去,对上他的视线后又立刻不自在地将眼别开。
自打怀疑过钟家‘弟弟’对她另有所图之后,她在面对钟席诀时,心中便总会莫名生出几分做贼心虚一般的羞愧之感。
但好在钟席诀似乎并未察觉出她的异常,他看上去与平日里别无二致,同封清桐颔首示意后就径直坐到了空置的对侧座位。
钟星婵敛袖拨弄着茶盘中的湿核桃,选到中意的一颗后便顺手扔给了钟席诀,“钟小诀,你怎么过来了?”
钟席诀合拢手指将核桃捏碎,继而五指舒展,摊开掌心至钟星婵眼前,“早上听六叔说你们今日要出去玩,我正巧闲来无事,跟着一起凑凑热闹。”
钟星婵‘哦’了一声,没再多问什么,扯过她二哥哥的右手便开始从一堆碎核桃皮里自顾自地挑拣核桃仁吃。
她吃了一小会儿就有些困了,毕竟钟三小姐一向有午后小憩的习惯,且她昨夜还被某个钟姓的疯子凭白扰了清梦,正是急需补眠的时候。
错掌拍掉五指上的食物碎屑,钟星婵掩唇打了个哈欠,双手抱住了封清桐的一只手臂。
“桐桐,我有些困了,想睡一会儿。”
“好。”
封清桐轻轻颔首,体贴地将自己的肩膀抬高了些,以便让她枕得更为舒服。
她这厢一旦安安静静地不再开口,余下那心思各异的二人更是无人会主动挑起话头。一时间,车内便只有规律的马蹄声踢踏回荡,封清桐抿了抿唇,察觉到对面人的视线毫不避讳地落到她身上,又立刻扭过头去,佯装随意地抬眼望向窗外。
马车又行出一段距离,很快驶上了蜿蜒的盘山道,车里的钟星婵彻底睡熟,软下的身体无意识地随着马头的偏转摇摇晃晃。
封清桐自己也被颠簸得东倒西歪,心里却还记挂着要扶人。
只可惜她一只手臂尚且还被钟星婵牢牢抱在怀中,另一只手虽极力试图力挽狂澜,然到底还是因着位置的问题事败垂成,整个人登时身子一斜,眨眼便被钟星婵压着向旁侧倒去。
混乱中耳边似乎响起一声愉悦的低笑?
封清桐只觉眼前一花,下一刻,对侧的钟席诀便已径直坐到了她的左手边。
他展开披风,动作极轻地将她二人囫囵一裹,手臂同时后抻,自反方向压住另一侧的披风一角,就此在不触碰到封清桐的前提下,完美地解决了她二人的倒地危机。
“席诀你……”
暖热的男子气息顿时铺天盖地地裹挟而来,封清桐蓦地愣住,反应过来后便要开口拒绝。
“嘘,阿婵还在睡着呢,姐姐小声些。”
钟席诀轻声打断她,边说边慢悠悠地弯起了眼睛,细碎的笑意缓缓聚集到眼尾,一如碧波湖面上的浮光涟漪。
“姐姐看那边的山头,那是桃花吗?开得好晚啊。”
他顿了一顿,随即微抬下巴,竟是开始用一种再正常不过的语气同她闲话家常,形状姣好的薄唇合度合宜地凑近她耳边,神态之自然镇定,反倒显得她反应过激,妄自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