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楼。
七月出荔枝,最新鲜的果子盛在白瓷宽肚盆里,堆成小山状,每一颗上面还沾有水珠,鲜艳欲滴。
罗纨之与严舟见礼后坐下,目光不由落在上头。
她还从未见过荔枝果,只在书上看过描写。
有说它壳如刺,色娇艳,果肉白,汁水多,是一种兼合酸甜脆爽的夏季佳果。
严舟眼睛贼精,看出她的喜欢,连忙招呼:“来来来三郎,罗娘子都尝尝看!这是产自岭南的荔枝,刚是从海路上运来,要我说这建康城里再没有比我这儿更新鲜的荔枝了!”
严舟五十来岁,还穿得十分亮眼,宝蓝底金铜纹宽袖袍,
()头戴宝玉笼冠,手里还摇着一把夸张的金扇子,相当符合罗纨之心里一掷千金的大商贾形象。
罗纨之看向谢昀。
她知道严舟肯请她来,多半是看在谢三郎的面子上。
谢昀拿起一粒荔枝剥开,口里道:“荔枝一日色变,二日香变,三日味变,四五日色香味尽去,运来还能保持如此上好状态,严大家费了不少心吧?”1
严舟哈哈大笑,摇着金光灿烂的折扇道:“不错不错,还是三郎识货,我这些荔枝可不是用传统的法子保存的,像什么冰镇啊、竹筒啊都是只管一时,到手的荔枝还是少了新鲜度,这些荔枝是直接挖了带着绿果的树,装上船沿外海,从长江转运,这一路啊,成熟度刚刚好!”
罗纨之张口结舌。
一整棵树?
这些有钱人贪一口享受,不知道要花多少人力物力啊!
谢昀把剥开的荔枝自然而然转递给身旁罗纨之,继续跟严舟笑道:“先前和严大家有过一点小误会,都怪我事先没有打招呼。”
“三郎哪里话。”严舟好脾气地道:“是我鼠目寸光,不识得这位女郎尊贵。”
不止是他,还有很多人都对这位有美名却又寒微的女郎起过各种心思,但是如今谢三郎出现在这里,无疑是在传递一个信号,这是他们动不了的人。
敲山震虎呐!
虽然当了出头鸟,但严舟另有盘算,故而没有发怒,反而好声好气地把人请来,要化干戈为玉帛。
罗纨之接下荔枝,弯眼笑道:“严大家言过了,是小女微不足道,多谢严大家高抬贵手。”
会说话又诚恳的女郎就是让人舒坦。
严舟笑呵呵的,浑然忘记曾经收过一封让他跳脚的信,跟罗纨之又客套了几句,才转头专心跟谢三郎交谈。
罗纨之低头看刚刚接过来的荔枝,红色的裂壳包裹着晶莹的果肉,独特的香味源源不断传来,汁液顺着缝隙流出,很快就淌到她手指上,有点黏糊糊的,她抬起手指,把荔枝放到嘴巴,咬了口,甜香的汁水就在齿间迸发。
好吃!
谢昀和严舟转而谈起最近的船运。
须知建康紧邻长江,船运业发达,多少商人靠着这条水系赚得盆满钵满。
罗纨之边听边小口吃着荔枝。
越吃越觉得这东西贵有贵的道理,实在是她吃过最好吃的水果了,只可惜她面前有那么多,却无法带给月娘和映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