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男人脑袋、肩膀和大腿上都缠着一圈圈的白布,若仔细观察还能看到有血珠在其上由内而外地渗出。
他脑门上的绷带早就浸满了汗,一脸灰败之色,气若游丝道:“想我……南彻天发迹于武昌青龙巷,所以命此帮名为‘青龙帮’。不想十年未至,在这片江面上刚刚得了起色就遭此大劫。唉……要是二弟在就好了。”
“是啊。”那眼镜男也跟着叹道,“也唯有二当家能胜任帮首之位了。其他人……”他拿余光偷瞄了一下在旁的其余两人,道,“恐怕不成。”
那二人倒也不反驳,都垂下了头。
他们所在的这个“青龙帮”是活动于汉阳、武昌两岸之间的江面上的一拨水匪。规模不大,帮内弟兄加起来不过叁十来人,主要靠收来往船只的过路费为生。
但在江面上讨生活没那么容易,荆江下游大大小小的匪帮不下几十个,时常有吞并之事发生。
这次“青龙帮”遭劫就是一次被迫的吞并,一个更强大的帮派和他们发生了摩擦。结果二当家当场阵亡,大当家重伤,因医治条件过差已全身感染。
正当船舱内几人静默之际,突然有个小兄弟闯进来喊道:“不好啦!各位当家的,有船过路没挂旗子?,和我们起了冲突。对方才一个人,可好几个弟兄都被打倒了!”
“这……”眼镜男有些迟疑地望向大当家。
大当家艰难地动了动食指,指向那个矮胖年轻人:“叁弟,你去解决。你……毕竟看着凶狠一点。”又向他一边的清秀男人道:“你也跟着去吧。”
待这二人离开了船舱,眼镜男又提起立下一任当家的事:“如今关键就是要推举个兄弟们都信服的人,这样对方再打过来时军心起码不会散。所以务必要在叁当家和四当家中选一个。”
大当家随即叹了口气,缓缓道:“我看,还是你最行。”
眼镜男摇头:“我要是可以,早就自荐了。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里能服众呢?”
“论头脑、论见识,他们哪个又不服你?就是二弟也赶不上你啊,焕生。”大当家说。
眼镜男刚要张嘴回答,就听到外面又一阵喧嚣之声,遂站起来:“我还是去看看。”
他走到了甲板之上,在周围火把的照耀下,只见自家的十几个弟兄围着一艘白帆货船。
船首立着一个黑衣男子,赤手空拳,却已有一半的弟兄被撂倒在一旁。
此时又有四个人一齐冲向他,黑衣男出手堪比闪电,却又极有条理,逐一击破他们的破绽。仿佛在他面前,普通身手的人就是练武用的木头桩子。
眼镜男看着这一切,脸上从惊讶转到惊叹,最后内心竟升起一种莫名的憧憬。
刚才出去的叁当家和四当家见此情景,一个胡髭抖动,双目欲裂;一个脸色惨白,背后冷汗直冒。
眼镜男看前面的这帮弟兄中还有人要往黑衣人面前冲,忙走上去摆手道:“且慢!”
他的话向来在帮中还是有点号召力的,那些弟兄们还有叁当家、四当家都回头看向他。
他和弟兄们商量道:“我看这人厉害得紧,咱们帮最近已经受了重创,还是不要来硬的。”
“不来硬的?”叁当家的胡子都要吹起来了,“你看看他撂倒了我们多少个兄弟了!”
“难道你想再让整个帮全军覆没吗?”眼镜男温煦的眉宇间也显出了点怒色,“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赞同焕生的话。”四当家在旁小声说。
叁当家听闻此“哼”了一声便扭过头去算是默认了。
眼镜男提了一盏灯,沉稳地向白帆船上迈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