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他和娘到底在哪里?这里又曾经发生过什么……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方子初的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她一惊,几乎跳脚起来,脸贴着门缝往外看,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上了楼,是她家的佣人楚姨。
楚姨看到她愣了一下,“姑娘,你再不回来,我都要坐船过江去学校找你了。”
“我爹娘他们呢?”方子初紧忙问。
听到这个问题,楚姨垂眸,似乎不敢直视她,而对方正万分焦急地等待着她的回答,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楚姨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爹娘的尸首,已经被俄租界巡捕房收走了。”
方子初怔在原地,良久,才缓缓开口:“什么时候发现的?”
“今天早上,是我来送船票时发现的。”楚姨解释着,又添了一句,“已经冷透了。”
“那就是昨天晚上死的。”
楚姨想到今天清晨看到的尸体的惨状,最后还是忍住了没告诉眼前这个可怜的姑娘。
她劝道:“姑娘,你拿着船票赶紧走吧。巡捕房的批文我看到了,他们打算按入室抢劫处理。可是这里的治安不是一向很好么?几乎就没有听说哪家遇到过盗匪。你一个孤零零的女伢,我一个拖家带口的婆子,唉,别说对方是个厉害的人,就是普普通通的恶人,我们哪里又能斗过呢?”
方子初却只道:“我要去巡捕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概一个钟头之后,她就回来了,步伐缓慢拖沓,目光呆滞。
楚姨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左顾右盼,看到她走过来后赶忙站起来,双手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尘土,“姑娘,怎么样啊?”
方子初什么也没说,只摇了摇头。
楚姨拽起她的胳膊,语重心长道:“我的姑娘,你去我那里吃顿饭,下午就拿着船票坐船回江苏去吧。你一个人在汉口,哪里能保全自己呢?”
她看方子初点了点头,便搀着她回了自己的家,一个与怀兴里隔着两叁道街的小巷子,这里居住的都是出苦力的平头百姓和走街串巷的小商贩。
方子初跟着楚姨踏过了一条窄窄的掉了漆的土黄色的门槛,简陋的木门后有个短头发的小伢在石磨旁玩耍,据身高估计八九岁大。
楚姨解释道:“这是我儿子明伢,大名楚安明,早两年发烧烧坏了脑子,倒是不太严重,就是反应有点迟钝。”
方子初向那叫明伢的孩子看去,怔了一下,这孩子有副好相貌,像个秀美的女伢,但那双眼却是呆呆愣愣地看向她。
楚姨将她暂时安顿在一旁的厢房里歇息,便去准备饭菜。
这一顿饭已是她倾尽所能赶制的丰盛一餐,有从街上买的最新鲜的武昌鱼,又花心思炖了锅莲藕排骨汤。
方子初却吃得味同嚼蜡,但她还是逼自己吃下去,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体力。
吃完饭后,楚姨便又叫她回屋歇息,说到了点就送她去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