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小梦:
执笔写这封信的时候,你刚从玫瑰园离开返回学校,车子从庭院开出的尾声犹在耳边回荡,妈妈听着有些难过不舍,没去送你是怕我那哭红的双眼让你担心。近来天气阴郁,细雨绵绵,很适合居家静养,而我还是第一次在你脸上看到归心似箭的急切,往常的每个周末,你都会陪我吃晚饭,但今天却匆匆吃了中饭便离去。我心里空落落的,直到符姨悄悄跟我说,你大抵是跟小墨有约,我才笑着感慨,终是女大不中留。
此刻,我坐在二楼书房的窗边,桌上放着一张反复端详无数遍的照片,以及从青城寄来的厚厚密信。原谅妈妈,用这种不光彩的方式去了解你的男友,以及他的家人,若他们将来读到这封信,我希望你能代我向他们道歉,因我的好奇而打扰了他们。
但妈妈不得不这样做,我担心未来可能没有机会与他们相见,也想知道以后我的小梦会生活在怎样的家庭中。虽说爱情应该是纯粹的,不能掺杂除双方以外的任何客观因素,可妈妈还是私心希望,你的爱情能够一帆风顺,妈妈不在乎他是否出身高贵,是否位高权重,只愿他和他的家人都是善良可爱的人,当然,妈妈也做好了不那么乐观的准备,但我相信小梦自己能处理好,未来即便妈妈不在,你也可以独当一面。
拆信时,我的手在颤抖,不知是病情所致,还是内心的不确定。请放心,我并未惊动任何人,包括你爸爸,一切都只有符姨和我知晓此事。
看完密信,已至晚餐时分,你爸爸上楼敲门,妈妈第一次将他拒之门外,借口是怕他打扰我工作。然而,我内心却思绪万千,想到了你未来的种种可能,你明白那种感觉吗?灵感迸发的瞬间,我已经想到了你结婚的场景,爸爸牵着你步入礼堂,小墨站在对面,目光温柔望着你,他的父母家人就在席上鼓着掌,为你们送上祝福;我甚至想到了你们的孩子,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是个女儿,妈妈很想你能体会到那种母爱泛滥的感觉,就像你刚生下来时妈妈抱在怀里,软软糯糯的怎么都疼不够,感觉拥有了一切的幸福感。
我很庆幸他们一家都是如此可爱又善良的人,同时也很期待和他们成为家人的那一天,秦先生跟你爸爸一样不善言辞,但是为人正直有爱,对妻儿子女非常关爱,徐女士则与我截然不同,跟你也不一样,我们母女俩都太内敛了,大概是我的病磨平了我们对生活的热情,她像太阳般耀眼,却又拥有月光般的细腻情感,这些我都能从她作品里感受到,当然,这个作品也包括了徐女士演的那部民国剧,一下午两个小时,她夺走了我许多泪水,也许未来几天,我还得躲着你爸爸偷偷看完,不然他要担心了,话题好像偏了,再说回来,徐女士是一个感情充沛的妈妈,你以后不要惹她伤心,我相信她会给你带来惊喜的,你也要像在妈妈怀里撒娇一样,偶尔跟徐女士撒撒娇,天知道我的小梦撒起娇来,有多可爱。
最近,妈妈一直在思考我能为你留下什么?爸爸已经为你铺好了路,我似乎能做的事情似乎微不足道
。但此刻,我有了头绪。虽然药物控制住了我的病情,但我的身体已经开始迟缓。幸运的是,我的右手还能灵活使用,让我有机会为你做一些事情。
做完这些设计,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说实话,一开始妈妈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最后跟你走进礼堂的一定会是小墨,毕竟你才跟他在一起一个月,世事难料,尤其是爱情,所以妈妈见到徐女士的时候,已经十分克制住见未来亲家母的激动心情了,但你这次回来扑在妈妈怀里说爱上他的时候,妈妈就有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剩下那百分之一,就交给上天去书写吧,我们必须承认,没有谁的人生一直都是圆满的,但我的傻姑娘,在你勇敢说出爱的那一刻,人生已经圆满了,未来的风浪与波折,都会成为你坚强的盔甲。
如果妈妈错过你的婚礼,请不要伤心。你的幸福,妈妈都能感受到,若你在婚礼上想到我,想知道我希望你成为怎样的人,那么我告诉你,我希望你做自己,成为那只光芒耀眼的凤凰,自由且烂漫,而徐女士是最会制作凤凰的人,你看,人生际遇就是如此妙不可言,仿佛一个轮回,你终究会遇见小墨,也会遇见徐女士。
好了,不知不觉这封信写了大半个月了,纸短情长,是时候道别了,虽然也不知道什么我们时候能再见,但愿你能和小墨一起看到这封信,那将是给妈妈最好的回信。
永远爱你的妈妈”
周梦岑小心翼翼地翻阅着那六页信纸,每一个字都像是妈妈的心声,怕打湿信纸,泪水噙在眼眶久久不敢落下,直到它们沿着手背悄无声息滑落。
“抱歉,阿姨……”周梦岑未敢忘记妈妈的嘱托,第一时间向徐女士道歉。
“别说这些,”徐女士哭得凶猛,将她搂入怀,这是见她第一面就想做的事情,现在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做,她哽咽着说,“你刚刚还叫我妈妈。”
周梦岑此刻的心情难以用言语表达,这份迟到了七年的惊喜,比任何电影情节都要曲折、震撼人心。
“妈妈,谢谢你。”
一旁符姨也像个孩子一样,又哭又急,周梦岑知道她有话想跟自己说,只是无法用言语表达。
“符姨,没关系。”周梦岑握着她手安抚,“您没有告诉我,一定是有自己原因的。”
也难怪她第一次见到秦墨,符姨就说他的名字熟悉,哪怕失忆了,也会把他当作姑爷对待。
“……三百万……”符姨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周梦岑一愣,随即问徐女士:“这箱嫁妆,价值多少?”
闻言,徐女士擦了擦眼泪,说道:“三百万,收据我放在里面,你母亲当时付的是全款。”
她翻出那张收据,一边懊恼自己怎么就没发现,七年前亲家母就站在她眼前,又一边回忆着有些模糊的场景。
徐女士只记得,那是一个雨后晴天,女人在陪同人的搀扶下,来到秦晋之好,雍容气质中带着一丝病态,步履迟缓,声音跟电话预约里一样温柔
。
那是一个非常愉快的午后,她们相谈甚欢,很快就出了定制方案。
徐女士只当是对方女儿婚期将近,所以有些着急,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温雪兰,已经病入膏肓,来一趟青城都极其辛苦。
而周梦岑看着那张收据,也瞬间明白了符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