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发声的公侯子弟们一噎,左右看看,面色难堪。
这谁敢先来……她的身份是假的,可那身才学是实实在在的啊。
不说谢澜安五岁知书、六岁成诵这些陈词滥调,就说她年幼时,京中盛行儒释道三教之辩,多有“名教不如自然”的论调。谢家二老爷凑趣,将他的垂髫小侄领上辩台。
时谢澜安年方七岁,粉雕玉琢,侧耳聆听半晌,开口只问一句:“僧道日饮几盏水?”
旁人将老庄释氏拔高到超然脱尘的高度,大为推崇。这七岁小儿却只用一句话,就告诉众人,道祖佛陀也免不了吃喝拉撒,一下子将三者等同在日用饮食之间。
“一语玄”的赞誉由此传开。
而她的字,更被荀祭酒亲口赞过,已得临池三昧。
在以往,金陵子弟皆以输给谢澜安一筹为荣,那代表着他们有资格同金陵第一郎君相提并论。可今日他们若输了,不用等到明天,就会沦为全京城的笑料。
江左士人的名声重过一切,哪个敢与她比?
与王道真、谢知秋同辈之人,更不可能纡尊和这个丫头比划学问。赢了没甚光彩,再说他们就一定稳操胜券吗,当真未必。
谢澜安等足一刻,只等到一片尴尬的沉默,没有一人敢出头。
她眼里不知是讥嘲还是失望,整个人愈发清冷,唤上谢瑶池:“五娘,咱们回。”
“啐!”
就在谢澜安即将登车之际,一个年轻郎君排众而出,怪声怪调地哈哈两声:
“堂堂谢家也出了你这号欺世盗名之徒,真是有辱斯文。我若是你,早自涂面目,不敢出门见人了。”
他心中想:旁人皆不敢出头,正是见我胆色之时,能否在金陵一举成名,就看今朝!
谢澜安回眼一扫,回忆片刻,原是义兴原氏家的小子。
巧了,前世雨天乌衣巷,数此子骂得最欢。
她看向玄白,年轻护卫立即会意。众人只听一道龙吟之音,姓原的蓦然惨叫倒地。
出鞘三尺剑,映日生寒。
那个原家子弟捂住自己被豁开的嘴巴,指缝间血流如注,疼得在地打滚,呜声凄切。
谢澜安眼中半分波澜都没起,“不会说人话,以后就别说了。”
这是南朝最雅致的春日宴,何曾见过血!士女们惶惶后退,看着谢澜安的眼神充满疑畏与震憾,想她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