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闾开口了,“今儿叫你们大家来,是有一桩事要宣布,但在之前,我需要处理另一桩事,崔固……”
崔固早被左右族老们的姿态给气黑了脸,此时听到崔闾开口叫他,不知怎地下意识打了个颤,可很快就被他心头燃爆的火焰给压了下去,一脚踏进了空地中心,与崔闾呈对立姿势。
昂着头,挺着腰,一副老子今天就要拉你下马的样子,“崔闾,你特娘的……”
下文立即被噎进了喉咙,只因崔闾瞬间凌厉起来的眼神,如冷剑似的直射而来,激的崔固打了卡,如被掐颈的鸡般没了声。
一旁一直注意观察情况的崔榆立即上前要将人拉走,“二哥,你逾举了,快跟我回去。”
他也是才知道柏源夫妻俩的遭遇,心里又气又急又痛恨,可这是他亲哥,总归再气恨也要拉一把的。
奈何人不领他情,一把甩了他的手再次上前张嘴,“你别摆臭架子,你就说你这副车驾,这身装扮,还有近几日大宅里的花销,给儿孙的钱,连外嫁的姑娘也分的钱,到底哪来的?是不是动了族产自己享用了?”
崔闾轻磕茶盏,眼神往八个摆设身上扫,声音清浅,“你们也同他一样这般想的?”
那八个人眼神交汇,闪烁,最终有一人上前一步开了口,“……总归,是要给族人们一个交代的。”
崔闾哼一声笑了出来,一抻手就将茶盏撂上了桌,手指轻扣桌面,发出笃笃笃的响声,一声声砸进周围人的耳里心里,半晌才道,“要什么交代?要给谁交代?你们?他们?呵,我从前跟你们吃穿一样,难道在你们心里就真的一样了?你们什么家底,我什么家底,都搁这装什么糊涂揣的哪门子蒜?”
他吝啬,穿布衣着布鞋,浑身上下找不出富贵二字,可不代表他就真的不富贵。
他富贵,很富贵,从祖上传来的富贵,不过是锦衣夜行的叫人以为他与贫相差无几。
可旁人,比如县里那些人这么认为也就算了,本族的人怎么能也这么以为?族田与他家族产根本不在一起,所谓的族库,根本不及他家族产的十分之一,他从来也不靠族田和族库生活,怎么跟他们一起吃了这么多年糠菜的,就让他们将族田出息的族库,与他家的族产混为一体了?
当谁是傻的么?
笑话!
他用自己家库里的银钱,需要跟谁交代?
崔固脑子不清楚,这八个摆设难道没从祖宗遗言里知道?
搁这装什么装!
所有人都被他这冷眼嘲讽的眼神吓失了神,从前是阴郁刻薄,现在却是酷厉冷肃,看人凉飕飕的飙着寒气。
一时间满场无人言语,都被他这番喝问逼退了步。
崔固白了脸,猛然抬头往八个族老脸上看,就看到了他们互相交错而过的心虚眼神,他脑子里轰的一声响,耳朵里嗡嗡的发出鸣叫,扯着他脑筋一根根的跳了起来,疼的差点站不住。
崔家大宅,崔家大宅,怪不得每任族长都必须坚守崔家大宅,不管换了谁来做,崔家大宅的位置从未挪移或改过址,破损、或遇天灾坍塌,崔家大宅始终屹立在旧址上,百年未动过。
他目眦俱裂的瞪着那八人,终于明白了自己被人当刀使的悲剧。
这些人就是用他来试探崔闾对大宅内的认知的,因为崔闾不是从小生活在大宅内的,他是后来继了族长位后,才搬进的大宅,他们可能侥幸的以为,崔闾不清楚族库与家库的区别,欺的就是他非宗子上位的身份。
可老族长再悲伤,也不会忘了交待祖训,再有他搬进大宅二十几年的探寻细究,该知道的不该知道,他早摸透了。
只他装的一副穷抠样,叫人以为他是不知晓自己有钱,又不敢动用族库,才把自己活的那样抠搜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