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章月回拎着一袋沉甸甸的钱出来了。
他要去驿站定一辆马车,再去药馆给南衣买几贴药。
章月回太过心切,没有注意到赌场门口蹲着的几个贼眉鼠眼的流氓,盯上了他的钱袋。
他习惯了高高在上地俯视人间,他几乎失去了野兽的本能。他还是太骄傲了,他从没有真正地接受,自己已经被丢进了最底层的人间,曾经他弹指一挥的尘埃,对如今的他来说,都可能是一座山。
他只想着眼前的危机即将解开,脚步甚至都有些轻快起来。
当他踏进小巷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身后跟了人。
一扭头,面前也有围堵的人。
章月回抓紧了手里的钱袋,试图化解这场矛盾:“诸位好汉,我只是暂时流落此地,我在中原有很多钱,你们放我一马,钱,我可以都分给你们。”
他一说完,他们便哄笑起来。
没有人相信。他现在看上去连乞丐都不如。
“你爷爷我也有很多钱,都烧给你!”
有人毫不客气地扬起一拳挥在章月回脸上,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差点连站都站不稳。
这一辈子,他都是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奸商。可在这个时候,无论人话鬼话全都无用,他只是一具任人宰割的血肉而已。
被褫夺了一身神力的阿修罗来到了由他一手创造的修罗场里。
他成了猎物。
除非放下钱财,求得一命。
可那是南衣的生路。
章月回不肯松手。他生出一种极不真实的荒诞感。他和太多的高手过过招,有来有往,有赢有输,他自成乾坤,掠夺别人的风云,却从来都没想过,这几个地痞流氓,竟然会成为决定他生死的最重要的敌人。
章月回拼尽全力挥舞着拳头反抗,可他一身的伤,力量太过悬殊,很快便彻底在几人的围殴中败下阵来。
拳脚雨点般落在他身上,他不觉得疼,甚至浑身都是轻飘飘的。他一度在恍惚间飘到半空看到了自己,穷凶极恶的歹徒按着他,将他的头狠狠往墙上撞,试图让他松手。
血从他的身体里溢出来,他像是一块残破的布,四处都呼呼地漏着风。是夏天的风,温热、湿润,像是母亲的手,抚去他的痛。
松手吧。有个声音对他说。
再撑一撑吧。另一个声音对他说。
可他的身体已经不属于他了,有人贴近了他,尖锐的匕首往他身体里扎。他所有的意志都注入了死死蜷起的手指里,这好像是他唯一能握住的东西。
他唯一能握住,唯一能给南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