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南衣收了账簿,也不再搭理岐兵,朝那书生走去。
她在他身前站定,朝他递出一只手。
惊魂甫定的书生仰头,很多年后的他再回想这一幕,都能清晰记得这一刻她低头伸手的时候,透明的光落在她身上有了绸缎一般的光泽,她的一缕鬓发垂下来,从此缠在了他的心上。
书生觉得自己的手脏了,不敢去碰那只柔软的手,撑着地自己站起来了,拾起地上的书卷拢回到怀里,配合着南衣站到她身后。
“少夫人,小人耽误事了,抱歉。”
南衣转头瞪了眼岐兵:“还不快滚?!我今天的事情若没办好,你们要提头去见却山公子吗?”
岐兵们见南衣如此气势,不敢再质疑,毕竟谢却山的名号在岐人之中也是有威慑力的。他们连连鞠躬道歉,落荒而逃。
见那三人消失在视线里,南衣一下子垮了下来,腿一软,靠着墙才能勉强站着。她全然不顾形象,捂着胸口张口呼吸,任由凛冽的空气充满她的胸膛,这才稍稍缓过来。
在谢却山那吃了那么多瘪,偶尔假借他威风,没想到这么好用。大魔王果然是大魔王啊。
南衣没有注意到,听到却山这个名字的时候,书生竟瞬间出了神。
很快便收敛好情绪,书生朝她拱手:“多谢……”言语犹疑地顿了顿,见她卸下伪装后分明是一副少女模样,似乎不像是她所说的谢家少夫人,一时不知是该称呼夫人还是姑娘,但还是很快接上了自己的话,“多谢这位夫人。”
南衣挠挠头发,敏感如她,也知道这书生瞬间的犹疑是为什么,自己卸下气势后一点都不像个世家“夫人”,这个称呼她也有点不适应,但这背后复杂难以解释,不必同外人道,索性认下了。
南衣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我没那么多规矩,别跟我客气。郎君怎么称呼?”
“小人叫宋予恕,家里排行第七,夫人若不嫌弃,唤我宋七郎便可。”
说话文绉绉又慢条斯理的,难怪要被野蛮的岐人骂成是腐儒。
“宋七郎,外头乱,若是被岐兵看到我们分开走怕会起疑,我再送你一程吧,你住在哪里?”
宋予恕微有惶恐之色:“怎好再劳烦夫人。”
“……”南衣无语,跟文人说话确实是有点费劲,但又不好太粗鲁。
见南衣微微蹙眉,宋予恕立刻改口:“那便多谢夫人了。小人住在江月坊。”
倒是个心思玲珑的识趣人。南衣笑了:“那你带路吧。”
宋予恕在前头走着,但南衣注意到,他始终低着头,紧紧抱着怀里的经书,不愿与任何行人交流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