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秦王政吝啬于言语的解答,他聪敏的大脑即刻会意过来。
购买三合土制方的事,将作少府必然会跟王上禀
告,秦王政会知道三合土出自谁之手很正常。
可既然如此清楚夏家闭门造物的时间,那附近定有父王的眼线!
只是,夏家到底不是政敌,不值当上升到“监视”的程度。
夏稚唯并非长袖善舞之人,甚至总是在有意避嫌——这个评价还是扶苏口中留情了,要他说,这小女子分明是懒得交际。
扶苏就没见稚唯有几次主动来寻他这个长公子兼名义上的先生。
若说稚唯不喜欢他,那在学室时她又不是没见过其他公子,后来也接触过很多官令,如今又给不少贵族看诊。
那她可有跟谁走得格外近?
当然,这种性格在一些人眼里是“不上进”“怕麻烦”,在一些人眼里就是“纯稚”“赤子之心”。
反正对君主而言,那可是再省心不过了。
父王估计没心思掌握这么一个小女子的一举一动,所以没有要求探子对夏家时时、事事都得查清,即便听说夏稚唯收集桑树皮也没在意。
否则桑皮纸就该在出世的下一刻摆在秦王的书案之上。
但如今纸张这种造物一出现……
不知道父王会不会改变主意?
扶苏暗叹一声,见秦王政提笔在医诊记录册的空白处试写,想了想,开口委婉进言。
他的意思很明确:
不管纸张的由来是夏稚唯“得天所授”还是自己灵光乍现,不管她平时表现得多么聪慧谨慎。
她到底只是个十岁的半大少女,心性纯稚,对政事懵懂,想来不明白自己所掌握的东西有多重要,自然也就没有意识要将纸张第一时间进献上来。
虽然夏稚唯在医馆大大方方使用桑皮纸,有心之人恐怕很快就会发现纸的存在。
但目前来往集市的多为不识字的黔首,即便看到纸张也想不到深层意义。
只要现在对稚唯的行为加以限制,情况尚且可控。
如今天下即将统一,稳定民心很重要,“纸”能在后续的政务中发挥重要作用……
秦王政听着长子明里暗里劝他要包容,哪怕不赏赐夏稚唯,也不要追究她私下使用纸张的行为,只觉得扶苏好生啰嗦。
难道他是什么闭目塞听、弃璞玉如敝屣的暴君吗?
有功之臣当奖,有过之人当罚,还用得你这小子说教?
秦王政此刻忽然疑心自己在长子心中是个什么形象。
但因得到纸张这样的利器,他心情好,索性不去计较,只表面上对扶苏的进言不置可否,没有表态,实则全当耳旁风。
等扶苏说完,他也试用完桑皮纸,秦王政这才反问长子:“你不是重新调查了夏稚唯的身世吗?可有何疑点?”
扶苏被这突然抛出的问话噎了一下,看出父王对夏稚唯并无不悦,便顺着转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