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轿子来了。”
红色小轿子从侧门进入,轿子两边,一个是红娘,一个是水灵灵的小姑娘,身后跟着长长的嫁妆。
新郎早在几天前就携着夫人去了江南散心,特地避开了今日的迎亲。
没有拜堂,新娘直接进了新房。
夜晚,陪嫁丫头坐在外间悄悄抹泪,新娘身上凤冠霞帔未换,红烛残影,孤身一人,坐到天亮。
葛家老爷从小妾进门后真的未曾去过她房内,甚至把人离主院最远的偏院去住,从偏房二楼,可以看见主院的联排的屋顶。
京城里知道这事的人都夸葛家老爷与其夫人情比金坚,夸葛老爷用情至深,羡慕葛夫人得此良人,却鲜少人提起那可怜的新娘,偶尔说上几句的,眼里都是惋惜,顺便再带上几句当日丰厚嫁妆的羡慕。
“造孽啊,这可不是守活寡么?”
新娘日日站在阁楼,日日打扮遥望着远方青瓦,一日日的,胭脂盒空了一盒又一盒,眼里的忧愁一分又一分的叠加,就这样过了几年。
葛家很热闹,夫人终于诞下一子,葛家放的鞭炮从街头炸到街尾,葛夫人抱着孩子幸福的依偎在葛老爷身边,百姓聚集在苟府门口,只要说一句好话,就可以得到赏钱,一时间赞美之声不绝。
主院更加热闹了,衬托得偏院更加的清冷,来来去去也只有陪嫁丫头桃娘一人帮着打点而已。
新娘桌上胭脂盒再也没有动过,箱子里漂亮的衣衫落上了灰尘,她再也没眺望过主院。
孩子长大后又娶了媳妇,葛老爷的爱妻却因病而亡。
葛老爷哭得断肠,昏死过好几次,被人掐着人中救醒,又接着哭。
有人说,偏院里的小妾苦日子终于熬出头咯,这正房一死,偏房不就得后来居上?
已经容颜老去的女子悄悄重新拿起胭脂盒,将白发隐藏在黑发之中,又重新站在阁楼上,日日眺望。
她等啊等,直到有一天打扫的小厮说老爷将排位请进了内室,日夜与排位相对。
直到葛老爷一日喝醉向友人抱怨,为何该死的人不死,不该死的人却离他而去的话传入已成半老徐娘的女子耳里,她未落泪,只是哀叹一声,转身下楼,彻底死心。
“气死我了。”苟兰花翻了个白眼。
“啥?”桃娘从当年的陪嫁丫头一路服侍过来的,后来嫁给一卖豆腐的,搬出了葛家,丈夫死了,生的女儿远嫁他乡,她又回到这里,侍奉可怜的主子。
“桃娘,给我揉揉胸口,我快气死了。”
桃娘赶紧擦了手给她揉着,“这是怎么啦?气啥?是不是想吃点小零嘴,我给你拿啊。”
苟兰花脑海里隐隐约约还浮现着雨夜坐在灯下老人的唠叨。
“那张家小姐也不知道怎么看宝儿的,宝儿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她怎么的就看不上呢!”
窗外雨声渐渐大了,老妪叹息,停下手里的针线,望着被雨砸湿的窗纸,“今天是她忌日,估计又得喝一场酒,可别喝高,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在旁边劝着。”
这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得他正眼瞧一次,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老妪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吹了拉住蹒跚的走到床沿躺好,听着窗外的雨声,闭上了眼睛。
回忆退潮,苟兰花这个恼啊,恼得呼吸急促,吓得桃娘以为出了啥事,赶紧让她躺下,直接奔出门找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