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勉循声望去,微微一怔,眼前的少年容貌精致,雌雄难辨,墨色的眸子流光溢彩,极是灵动,只觉心生亲近,便放缓了语气说道:“还望公子见谅,军令如山,我等不敢有违。本将会派人向上峰禀明详情,尽快查明此事,还请公子稍安勿躁”。
转过身对一众兵士说道:“吩咐下去,没有本将的同意,任何人都不得踏入院中一步,院内之人也不得擅自外出,违令者,杀无赦”,话刚说完,他便告辞而去,不再理会身后的两人。
沈月明和燕朝歌对视一眼,双双无奈地低下头,闷闷不乐地回到院中,只见其余众人正站在廊下,早已将方才的情形看了个通透,沈月明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心中的羞恼又平添了几分。
任凤池低眉敛目,手指交握,目光清亮,若有所思地看向天边。燕同律的一张俊脸有些难看,冷笑道:“倒是小瞧了阎阙,居然真的有胆子敢谋逆”。
“他不过是个七品县丞,就算真有这个胆子,但他又是从何处调的兵?陇右署是最接近京畿重地的地方卫戍部队,其辖制权非同寻常,阎阙怎么会有陇右署的兵符”?萧简面色凝重地说道,“莫非是有人矫造了兵符?”燕朝歌问道。
燕同律闻言,看了看萧简,摇摇头,答道:“不会,陇右署的指挥官袁枚,曾是廷尉府的掌印,天下一半儿的兵符都出自他手,只一眼便能看出真假,既然袁枚同意发兵,那兵符就必然是真的”。
“自从浮银现世,再到榕鹰被毒杀,到如今陇右署的兵马无端围困,阎阙背后之人可谓是手眼通天”,任凤池微微扬起嘴角,“朝中已经许久没有如此热闹了”。
“确定是陇右署的兵”?燕同律再追问道,燕朝歌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是,方才我已仔细瞧过他的腰牌,错不了”,燕朝歌在军中任职,自然对各地军务熟悉,既然他说是,那便是。
沈月明闻言,目光微闪,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袁枚出身制印世家,原本只是廷尉府的制印官,可他生性洒脱,不愿意终日守着方寸天地,认为男儿当上沙场,建功立业方显痛快。
于是,他弃文从武,从小小的卫兵做起,从军队最底层开始熬资历,那段时间漫长而痛苦。在他几近绝望,准备放弃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得到了镇国大将军顾恒之的提携,从此沙场征战无数,最终累积军功至陇右署的从四品军侯。为此,孝安帝还曾以慧眼识珠,伯乐顾氏为由,大力嘉奖了顾恒之,朝中众人皆知,这袁枚就是顾恒之的铁杆旧部。
沈月明与顾嫣然自小相熟,曾见过袁枚,此人身量颇高,体格壮硕,性情舒朗豪迈,若说他敢公然谋逆,她是绝不相信的,若是记得不错,宣平城外应该还驻扎着几支当地的守军,为何偏偏来的是他所辖制的陇右署?
按捺下心中的不安,转过头去,看见萧简依旧是一副沉静如水,波澜不惊的模样,君子如玉,翩翩少年郎,她顿时稳了稳心神,环顾了一下四周,突然低声问道:“阿简,这两日怎么没见着碧云?”。
燕朝歌听她这样问,也看了过去,萧简正要答话,只见重风脚步匆匆地走过来,脸色有些古怪,说道:“公子,阎阙大人来了,在南厢房,说是想跟您单独见面”。
白色的衣袍翻飞,脚下从容,萧简只身而来,推门而入,只见阎阙正看着墙上的一副字画,远山近墨,水色连天,栩栩如生,可见功力非凡,右下角题了一行字,“勇者,无所惧”,落款笔力苍劲,如虬龙出水,赫然是青衣客,只是画边有些斑驳,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萧大人,近来可安好?”阎阙缓缓地转过身,依然是肥胖的身躯,圆圆的肚子,挤在一起的包子脸,眯成一条线的眼睛湛然有光,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萧简拱了拱手,答道:“阎大人真是大手笔,动动手指便调来了上千陇右署的兵将。怎么?难道这里真有太湖水匪?你确定没有认错人?”。
阎阙闻言,淡淡一笑,反问道:“萧大人,这幅画如何?”。
“此画构图独特,笔力浑厚,人物栩栩如生,景色淡泊宁静,可见这青衣客是一位虚怀若谷,心系天下的智者”,萧简认真地说道。
阎阙惨然一笑,目露悲凉,低声说道:“这青衣客便是阎某的恩师,三朝宰辅张云疆,张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