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佛堂里出来,朝着太后的寝殿而去,恰好这条路要从倾颜殿过,我对身边的宫婢道:
「我忘了披风在佛堂的偏殿里,你去取来——刚好,这附近有绿萼听说在灯下赏玩别有一番趣味。」
宫婢微微欠身离去,而我朝着倾颜殿走去,人还没到,那宫门自己就开了是宁贵人身边的宫婢。
「郡主,主子等你许久了,知晓你今夜会来,特意让我在此等候。」
我跟着她进了内殿。
宫里的主子们素来歇得早,此时四下寂静。进了殿,宁贵人就跪在地上眼含热泪,感恩戴德,「郡主,多亏了你今日机敏救了我一命。要不是郡主,我此刻早就命丧黄泉。」
「皇帝最厌后宫嫔妃私通大臣,更何况你父亲手里还有五万精兵,更惹得皇帝忌惮。你还明目张胆地在御花园偶遇——」我冷哼一声,要不是她的母家是我父亲的旧部,留着还有用,就是死十次也不为过。
我坐上了主位,冷眼瞧着她,行事鲁莽了些,好在够听话。
「多谢郡主救命之恩。」
「起来说话吧。」
「当年之事,你知道多少都细细讲来,如今我都依仗着太后的一点怜爱才能苟活,太后身体也越渐地不行了,她百年之后我还不知如何自处。可一想到,父亲和哥哥惨死,我也没了苟活的心思。」
宁贵人拿出一封书信来,我细细看了面色煞白。
贤妃!贵妃!甚至连皇后也有参与吗?她们真是下了一盘好棋呢。
「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不瞒郡主,我的哥哥与堂兄也都死在这场战役中,所以才冒死相见。旧部们没了主心骨又求告无门,这才想到了你。」
我起身走到烛火前,烧了手中的信,宁贵人惊恐地上前要阻止我,「郡主不可啊!」
「不烧了,等着皇后拿你人头,还是等着皇帝砍了你们这些牵线搭桥的所有人?以后,只可传口信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还是郡主想得周到。」
我见宁贵人倒是有几分真情实意在,神色也缓和了一些,「今日在御花园我急中生智,让太子与几位皇子作证,见着我与你心生嫌隙,为的就是今夜与你见一面,谈一谈此事真假。你素日来不受宠,却与贤妃住在一处不好见,现在住得偏了些,又恰好离佛堂近,故而求了太后罚我。」
「郡主思虑周全,之后我定会小心行事。」
「皇子们还小,皇帝正值壮年,我也无可奈何。无论此事真假我都会彻查,若真是如此,我朝华自然会为父亲和哥哥报仇,也会为战死的十万将士们报仇!你不必忧心,好好在此闭门思过吧。」
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出了倾颜殿,朝着隔壁的院落而去,那被我支开的宫婢拿着斗篷疾步走来。
不过,两三年太后的身子也渐渐不行了,终日缠绵病榻,一日只清醒半个时辰,皇帝与皇后心中着急,数次扬言要太医院陪葬,虽是如此也挡不住生老病死。
7。
半年后,太后薨逝,临终前她见了一众儿孙又见了皇帝和皇后,最后我被嬷嬷带进了寝殿,跪在床前请安,她习惯地叫我伏在她膝上,气若游丝交代身后事。
我年纪小尚未婚配,已经求了皇帝许配我给宗室皇孙,又写了一道懿旨,要保我后半生无虞。
嬷嬷把拟好的懿旨递给我,我第一次被她的慈爱而触动,泪糊了眼。
太后再拉着我的手,颤颤巍巍道:「哀家老了很多事管不了,能为你做的都做了,是皇帝对不起将军,对不起那十万将士,你不要怨,不要恨。」说完,太后垂下了眼皮,与世长辞。
我拿着懿旨失魂落魄地走出寝殿大门,宫婢扶着我,我头一晕全身无力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