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不二紧接问一句:“三郎,你这次上海去,干嘛带这么多钱?”
到了这时节,三郎也没有好隐瞒的,便一五一十照实说了,最后说道:“周伯伯,我和东洋鬼子的仇,不共戴天,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周不二说道:“好男儿,有血性,你爹是英雄!三郎,往后日子还长,伯伯我虽不能为你出大力,但一个良心可以全部交待给你。”
任何事,就怕憋着。说开了,就都是磊落豪杰。三郎说道:“周伯伯,反正我也看清了,我这个仇一报,就不可能停下的,只要东洋鬼子一天在这儿,咱们的日子就一天不得安生,我就一天不能放下刀枪。”
周不二道:“三郎,听你说话,杀气腾腾的,不好,打仗虽然是你死我活,可也有仁义之师这一说嘛,仇恨,会蒙蔽心智的,存心宅厚,是做人之本。”
三郎道:“周伯伯,宅心仁厚对东洋鬼子不适用,畜牲听不懂人话!咱们不能和畜牲一般见识!”
晚饭是让蜀山酒楼炒来几只菜,汤有水也陪着,周不二问道:“三郎,怎么不见你黄爷爷?”
汤有水嘴快:“乡下去了,三郎叔叔变着法子搂钱,黄爷爷去和他说理,我看也是等于放屁,有蔡名保长在中间搅和,没好事,按说也该回来了。”
三郎道:“有水,我家的事,你少搅和,周伯伯,别听他胡诌。”
周不二“呵呵”一笑,不置可否。汤有水见三郎不待见自己,借口茶馆夜市要照顾,支应去了。汤有水一走,三郎对周雅芳说道:“雅芳姐,今天我对你不住,敬你一杯,算是赔罪了。”三郎说完干了。
周雅芳道:“我和我爹是专门赔罪来的,江少爷你用不着这么谦卑客气。”
三郎一口酒含在嘴里,差点噎着从鼻孔里呛出来。这贼婆小时候称呼自己,从来都是“讨厌麻子”,“三郎麻子”,“捣蛋麻子”,“三弟”的称呼,也是难得叫的。反正从没江少爷一说,这显见着是生疏见外有怨隙了。
三郎见她一脸冷冰冰,浑身向外冒寒气,听她的话,就像阴风刮过,使劲把口中酒咽下,说道:“那是,那是,也不是,吃菜吃菜!”
周不二看周雅芳太也咄咄逼人,看出三郎是浑身的不自在,说道:“误会已经过去,小芳,给你三弟赔不是!”
周雅芳很痛快,说道:“三弟,很对不起,你自己说过不知者无罪,别生气啊。”
这那是什么赔不是?简直就是宣言!他妈妈的,“别生气”,后面还拖了个“啊”,这他妈的是什么味道?三郎草草吃好晚饭,借口有事,匆匆逃也似的出门,走到石拱桥顶,这才重重舒口气,浑身一轻,暗暗骂道:这贼婆,跟小时候比,变种了,一副克夫相,真受不了。将来肯定是做寡妇的命。妈妈的,偏偏黄爷爷关键时候不回来,唉!
茶馆里住不安稳,只能去大师兄家对付一夜了。苏雪中住在丁山白宕里,白宕在丁山与汤渡之间,等三郎走到白宕,这才猛然想起,大师兄此时为了军火,正在宜兴城里探查鬼子情报,哪能在家?
三郎暗骂自己昏了头,往回走,可不知道往哪里去,客栈里有周雅芳在,想到就不舒服,往她边上凑,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没地方过夜了,三郎这才猛然想起,自己不是还有装修好的新房吗?怎就自己把自己搞得外人似的?三郎又重新回到蜀山大桥顶上,从这里看客栈,周不二的房间还映着灯光,不知这父女俩在干啥,一下子送我这么多金条,心是诚的……
想到钱,三郎自然就想到真一叔还在丹阳筹钱。现在钱又重新回来了,应该丹阳通知去,也好早点安心。想来想去,也只能辛苦和尚干爹,让他跑一趟。
妈妈的,干脆连夜进山,陪庙里菩萨睡去,那地方四字真言才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