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峰上,长在山石缝隙之间的柳枝抽出了嫩芽,王婉在此处小逛了一圈,便在小径之上驻足。秦禄早已在不远处的凉亭内等着她,见她来了,便站起身来,向她行了个礼。
王婉将手中的请帖递给他,客套地问他:“凌虚宗近来一切都好么?”
“还是那个老样子。”秦禄也客气地笑了笑,与她一左一右行走在小径之上,“门内出色的后辈不多,有些作为的还是当年你我在时的那一批。当年我作为首徒,总觉得对门内事务了如指掌,可现在到了这个位置上,才觉得当这个掌门颇不容易。”
王婉没有接话,但她能够体会到,当年方逸白以雷引琴剑引秦禄出关,只怕对他的震动也不小。如今逝者已矣,这么多年岁月过去,有一些仇恨,也许他也在尝试着去放下。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秦禄紧接着又开口道。
“什么?”
“我听人说,师尊临死前,是去见了你,他可有说什么遗愿么?”
“遗愿?”王婉思考了片刻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但最终也只是道,“他也不过只是说了些悔过的话。但如今天下太平,若是他在天有灵也当会无忧。”
两人说到此处时,已经走到了长清殿后的不远处。现下已是午后,有不少年轻弟子结束了午憩,路过此处前去修炼,那些弟子们叁两成行、行迹匆匆,无一不是朝气蓬勃的样子。
人群里,却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快看!是仙人么?!”
紧接着,所有人都昂起头来,纷纷看向天边的某一处:“仙人?好像真的是仙人”
王婉同样循声望去,只见天光尽头,不知从何时起竟泛起了一缕七色霞光,那霞光如同缎带,自一点处挥出,转眼便遍布了整个天际,与云层边缘透出的金色光芒交相辉映。
有忽明忽暗的金色光点,从那霞光之间飘然而落,像是晴空之下下了一场金箔做成的雪。光点落在地上便消失不见,也有的落在了人们的发间,闪烁几秒后也很快变得黯淡。
似乎感受到周身灵气的变化,那些弟子们不约而同地摊开手,将那光点接在掌心,又调动灵气试图将其吸收。一时之间,惊诧、拜谢之声不绝于耳。
只有王婉没来由地觉得,这缕灵气,似乎有一些熟悉。
像是融入过她的身体。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留下一句“不必等我”,便御剑朝着那霞光的方向飞去。
一路飞到问梅岭,她在一树梅树下驻足。
梅花早已谢了,梅树之上也同样长出了繁茂的枝叶,问梅岭在春天里,似乎与凌虚宗上的其他地方并无不同。
在前方的梅树下,却站着一个人。他一袭月白衣裳无风自动,银白色长发披散于肩头,回头之时,肩头的七彩绶带也随着空气流动飘向一侧。
他的目光澄澈,像是初春的积雪,在看见那女子时,骤然消融。
王婉走到他身前,一路盯着他的眼睛,对方也只是站在原地,就这样面带笑意地看着她。
最后是王婉先开了口:“怎么?第一次亲眼见我,反而认不出来了?”
“若说与我想象的一模一样,你必然不信。”方逸白在她面颊上轻抚了一下。他的指尖有些凉,但并不让人觉得难受,“只是在方才,我便觉得她更应该是你现在的样子。”
王婉对他这副说辞不为所动,默默移开目光去看身旁的一株梅树:“忘徽仙尊这么声势浩大,总不会只是为了来看我一眼。”
方逸白只是缓缓摇了摇头,他向王婉解释了很多,关于他的元神如何落在了另一个世界,跳出了轮回,又是如何重新凝结元神、恢复到大乘期修为,以及登仙时他才发现,原来在《仙路迢迢》中经历的一切,竟会是他的最后一道天劫。
最后他轻轻执起王婉的手:“夫人我虽已登仙,但仍旧亏欠你良多、亏欠众生良多。我愿以百年风调雨顺为聘,你可愿做我的仙侣,再嫁我一回?”
他说话的时候,手指也不自觉地摩挲着王婉的掌心。王婉第一次知道,原来仙人也会有紧张的时候。
然而她却将手从他掌中抽了出来。
“自从我离开凌虚宗后,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和谁成亲了。”王婉说着,眼神却飘向了另一处,“不过云河派倒是新修了一处别院,仙尊得空之时,不如屈尊去云河派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