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下官不是看花人。”
他手仍旧放在花栏上,依稀闻到风中送来香气,似乎人还没走远。他在思忖,萧婵来此处做什么?可这位法师与她看起来着实清白。这趟他或是白来了,奉先寺虽是先皇敕建的大寺,里面的沙门却都是年纪不大的。但这就使得情状愈发可疑——
像是有人刻意在长安抹去所有十年前的痕迹。
看来十年前,除了江左谢家突发横祸、以致阖族被灭门,只剩幸存者逃入山中以外,长安也不太平。
“佛说阿难,此想不真,故有轮转。此花入眼中时,便入心中。看与不看,由不得自己。”
僧人笑笑,没接他的话,而是回了如此模棱两可的一句,双手合十,作离开状。
谢玄遇欲言又止,对方就停步,抬眼直直地向他望过来。
他忽而有刺目之感。年轻高僧的眼睛有如猛虎金睛,像要看穿他心底所思所想。
谢玄遇低眉行礼,避开他眼神。
他有什么可避的?待想清楚时,已经避开了。
“施主,世间事多不如眼前所见,恶者未必恶,善者未必善。譬如这敕造奉先寺,说是先皇所赐……其实真正护持本寺的施主,另有其人。”
僧人笑着,收回目光。
“貌似龙女,心如赤子。国色天香,亮烈易折。”
“长安宫中已有十年未出过江左人氏。如若此地恒有此劫……还请施主高抬贵手,放她一命。“
僧人神色平淡。
“奉先寺亏欠的,交由奉先寺偿还。”
他心中微震。但未待他再问,僧人已经走了。
看来这位年轻高僧确实知道些什么,关于十年前,关于萧婵。而且甚至猜到了他和萧婵相识,并察觉出他来自江左。短短几句话间,对方不仅猜出他的心绪,还让他平添几分不安。
这趟来长安,本不该与萧婵扯上关系。
但长安与她有关的男人太多了。
正思忖间,听见同袍们还在树下谈笑,他就装作闲庭信步走过去。
不是不想知道她藏在了哪里。方才那竹椅上躺过的痕迹,分明,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