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近了,用袖子轻轻擦去滚滚而下的眼泪。
难怪,明熙看着眼前这样再温柔不过的人,心如刀绞地想着,他为了伯母敢偷偷回来,可能也是因为她在给他的信中提到过,李阙病重,活不了多久了。
就连在前世,慕箴回京,也是在李怀序继位之后的事情。
李阙忌惮慕家的孩子,在十六年后的今天,大政财政吃紧的状况下,更是垂涎慕家的钱财。
若是慕箴没有牺牲自己,若是慕箴这两年没有暗中帮助,渔阳义卖,郴州盐行,这还是她知道的。
在她不知道的背后,这几年来,只要慕箴行差踏错一步,可能换来的就是慕家的覆灭。
眼泪仿佛无法停止一般,沾湿了慕箴一大片衣袖。
他为所有人考虑过了,伯父伯母,他大哥,甚至是明熙。
可他独独没有考虑过自己。
他毫不犹豫喝下了毒药,毁了自己的身体,远离京城。
他对自己从小喜爱的姑娘选择了放手,明面上以身退局,暗地里仍在维护慕家和调查他大哥的真相。
明熙泣不成声,她终于明白了慕箴的一切。
他的沉默,他的病痛,他一切荒唐又不合理的选择。
她抓着慕箴潮湿的衣袖,快要哭晕过去:“那你呢?”
明熙一字一顿:“慕箴,那你呢?你的人生要怎么办呢?”
她还问什么呢?
慕箴的人生,她不是最清楚了吗?
前世慕家夫人思子成疾,等到慕箴收到信时,早已无法挽回。
李阙病逝,李怀序上位,慕箴的身体也因为毒药的摧残病痛缠身,他暗中撑过了李阙对慕家的贪念,却也永远失去了母亲。
慕均痛失爱妻,听闻也很快逝去,慕箴守着偌大家业,他那时的心情又是怎样的呢?
他为了救自己,散尽了家产,为自己毫不犹豫地赴死时,他那时在想什么?
明熙不知道答案,或许这辈子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眼下她只知道扯着慕箴的袖子,泪如雨下地嚎啕大哭。
慕箴见她这般,实在有些手足无措,他甚至有些无奈地心想,自己才刚回来,就已经惹了两个最珍视的女人痛哭不止。
他的一颗心,总是被明熙的眼泪泡得酸酸疼疼。
若是在之前,他只会笨拙地让她别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