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烧起了炭火,玉珠起身为兄妹二人温了一壶酒。
楚明修解了铠甲,里面只穿着一身白棉长衣。他不着刀兵的时候,看上去很像是谁家没心没肺的富贵公子,而不是边关杀人如麻的活阎王。
“说说吧,你是怎么回事?”楚明修在炭火上暖着手,状似无意道,“别人不清楚,我可太了解你了,大哥说东你绝不往西。你为什么要搅大哥的局,非去这个帝都不可?”
因为如果去的是你,最后我们都会死。
楚识夏咽下这句话,咬着蜜饯不吭声。
“装哑巴是吧?”楚明修捏着她的后颈,皮笑肉不笑道,“我要是知道谁给你出的主意,扒了他的皮挂在拥雪关的墙头上。”
“是我自己的主意。”楚识夏闷声闷气地说,“二哥,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你死在了帝都。”
她抬头看着楚明修,平日里又圆又亮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受了委屈的小鹿。
“我不要你死,我们一家人要平平安安地在一起。”
楚明修被她看得一愣,半晌才安慰似的说:“你脑浆子让雪冻住了么,梦里的事怎么能当真?你这么跟大哥说,大哥没抽你?”
“抽了,”楚识夏摸摸鼻子,心虚地说,“我背上现在还是青的呢。”
“活该。”楚明修在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
每逢年前,楚明彦总要去护国寺拜一拜。
镇北王府满门武将,本是不信神佛的。
然而自楚识夏降生开始,楚明彦每年总要来一次护国寺。
佛寺中檀香冉冉,楚识夏头一次心无杂念地跪在蒲团上。僧人一下一下地敲着木鱼,楚明彦双手合十,神色虔诚。楚识夏抬眼看着佛祖的金身,有些紧张。
她是不信鬼神的,每次被楚明彦拎着来礼佛,只在吃斋饭的时候有干劲。可偏偏重来一次的是她这个对神明大不敬之人,像是上天的嘲讽。
“长生。”
木鱼余音袅袅,老僧人在不远处唤了一声。
长生,是楚明彦的小字。
老镇北王死后,这世上有资格这么叫楚明彦的人已经不多了。
“梦机方丈。”楚明彦起身应道。
“这是你供奉的佛珠,到今年正好十四颗。”方丈慈眉善目的,看着楚识夏一笑,“小长乐头一次礼佛如此郑重,是看破红尘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