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觉得很有意思,说书先生比母亲的师父讲故事讲得精彩。身后热闹的人声消失,我打开随身携带的匣子,里面是厚厚的一叠书信,没有收信人。
“宣德四年,除夕。给洛瞳请了袁先生讲课,她现在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崽子。”
“宣德五年,清明。随墨雪去祭扫兄长坟茔。墨雪没有哭,只是默默地在坟前坐了许久。”
“宣德五年,冬。我们完婚了。沉舟和墨雪永远在一起。”
“宣德六年,八月。克烈部分崩离析,拥雪关收回三泉堡。墨雪重新修整三泉村遇难者坟墓,新添了‘虞竹’的名字。”
“宣德六年,冬,我要当父亲了。我很紧张,却没有人可以问。邓勉没有娶亲,子澈连皇后都没有。裴璋洋洋洒洒地给我写了一大篇育儿心经,没看懂。”
“宣德七年,夏。墨雪吃了很多苦,我以后都不要做父亲了。”
“宣德七年,秋。重曦被我一抱就哭,她是不是不喜欢我?我去问墨雪,她嘲笑我抱孩子的姿势硬得像锁喉。”
。。。。。。
“宣德十三年,墨雪走了。”
墨雪和沉舟永远在一起。
书信止于宣德十三年的冬天。
我想起母亲去世那一夜。
她披着白色袍子,坐在檐下,望着庭院中仿佛要埋葬全世界的大雪。父亲坐在她身边,伸手搂着她的肩膀。两个人紧紧地依偎着,像是暴风雨来临时,巢穴中的两只雏鸟。
天亮时,母亲失去了呼吸。她躺在父亲的怀里,像是睡着了。
父亲握着她的手,安静得像是一尊石像。
雪落在他的头上,仿佛一层新生的白发。
我将书信放在灯盏上烧尽,带着火星的余烬仿佛燃烧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