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寡人的军营当什么了?!”
鞭子破风而出,猛抽在那少年膝弯上。
九辰身体晃了晃,双拳紧攥,抽调出所有力气抵抗,没有倒下。
楚王眼眸一缩,鼻中怒哼了声,臂上开始灌注内力,更狠辣的一鞭抽在了同样的地方。
九辰支撑不住,跌落地面的一瞬,一条腿苦撑着,终是只单膝跪了下去。
楚王彻底被激怒,也顾不得什么章法,一鞭咬着一鞭,抽在那少年笔直撑着的左肩上,发泄胸中源源不断涌出的愤懑。
边抽便低吼:“你信不信,再有下次,寡人直接废了你,将你一辈子都囚在楚宫的暗牢里!”
“你心里既向着巫启,还回来做什么!倒不如直接取了寡人的项上人头,去向他邀功请赏!”
最后一字落下,那鞭子也应声断做两截。
叔阳惊痛,两侧的将士都噤若寒蝉,目不斜视,队列前所未有的肃穆整齐。
原本喧闹的楚军大营,此刻竟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只余一缕呜呜的风声。
九辰双肩轻轻颤栗了一下,嘴角慢慢溢出血色。
“不错……我这些忤逆之行,倚仗的,不过是外公的疼惜。”
他撑着地面,低咳了几声,抬起头,极轻的一挑嘴角,声音干哑的如同磨砂:“我回来,一是为了将这身血脉还给西楚,让外公消气。二是……为了跟外公道别。望外公日后多加餐饭,长命百岁,勿再挂念那个伤你叛你的孽子。”
“那个孽子,很感激王上,让他这一生还有恃宠而骄的机会。”
语罢,九辰也再没力气强撑下去,只拼力擦掉嘴角乌黑的血迹,左肩一松,像奔袭了千里万里终于回到山林、回到巢穴的野狼一样,歪倒在了地上。
他高烧多日,对疼痛早已不敏感。此刻只是觉得冷,冷得如坠冰窟。
而这深秋时节覆了层严霜的大地,竟让他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和安宁。幼时,他总是缠着隐梅姑姑问,地底下那么寒那么冷,为什么人死后要入土为安。
如今,他好像突然有些明白了。因为大地对待每个人都是博爱公平的,无论你出身如何,无论你来自这九州上的哪个国家,无论你是坏人恶人,总有那么一抔黄土是属于你的。
楚王茫然僵立原地,半晌,才发疯般抱起地上昏死过去的少年,红着眼睛嘶吼:“军医!”
他催动内力,复大步流星的朝自己所居的王帐走去。行至半途,忽觉有什么黏湿的东西流到了袖口上,低头一看,才发现那少年的鼻孔里,不知何时,已流出两道乌黑血迹。
再行了几步,那少年的耳孔里,也有乌血流出。
“辰儿!辰儿!”
楚王胸口如遭重击,一面急切呼唤,一面加快步子。
等行到王帐门口,那少年的身体,已彻底冷了下去。
楚王愣了愣,目中已流出水泽,他手忙脚乱的把九辰搁到榻上,像个无措的孩子,转头催促叔阳:“快,快去叫军医。一定是寡人下手太重,这混小子疼昏过去了。”
叔阳怆然,不忍再看,转过头,狠狠抹了把泪。
楚王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起身,抽出了挂在帐壁上的剑,在臂上割出一道口子。而后欣喜若狂的走回榻边,往九辰口中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