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的话,小冠刚下山不久,不通麻务,张兄若有空暇,不妨坐下共饮两杯,若能提点小冠一二,小冠将不胜感激。张绪真面露惊讶,原以为眼前是个桀骜不驯的人,没想到竟如此上道。他有意膈应岳涯,爽快道:“仙姑相邀,岂有不应的道理?”他在姬萦对面就地而坐,姬萦前面那张食案的人,忙推着案桌往前挤去。
张绪真坐下后,和秦疾差不多高,但是他的体型和秦疾是相反的类型:一个软而壮,一个硬而坚。姬萦给他倒了一杯酒。他拿起酒盏的是左手,五根布满粗粝老茧的手指也像石头打磨出来的一样,牢牢握在酒盏上,让人担心单薄的酒器能否承担他手指间的力气。“仙姑接的是哪方节度使的英雄令?”张绪真笑道。
姬萦惊讶道:“英雄令还有不同?”
“仙姑难道不知,英雄令也有九份,由九大节度使统领各自麾下的义军。你是由哪方的人接引,便是由哪方统率。“小冠接的是青隽节度使的英雄令。”
“甚好!甚好!如此更是一家人!”张绪真端起酒盏,“明萦仙姑,既然你是受青隽征召,在联军中遇到什么难解的问题,都可来青隽营地找我。这杯酒,祝青隽旗开得胜!”祝青隽,而不是祝联军。眼前这位徐籍的义子,似乎比徐夙隐更要狂热地忠于徐籍。
姬萦隐去心中思索,面上含笑,端起酒盏
“祝青隽旗开得胜。”
两人先后一饮而尽。
青隽营地里的声音越来越少,夜色也越来越深。
延熹帝和徐皇后早已退场,只有徐籍等几个节度使还在帐内痛饮。帐外的空地上倒了许多酩酊大醉的人,还保留着些清醒的,都摇摇晃晃地回了自己驻扎的营地。姬萦和张绪真喝了半宿,谁也不肯先认醉。
最后的结果就是各自被各自的人扶走。
“我没醉!我还能喝!谁先倒谁是窝
囊废,他爹的张绪真是窝囊废!”姬萦拒绝秦疾的搀扶,气愤地走在回营的路上。“姬姐,你真的没事吗?”秦疾一脸担忧地走在身旁,随时做好了搀扶姬萦的准备。
奈何姬萦虽然走得东倒西歪,但就是不倒。
“能有什么事?我现在一拳能打死十个老虎!”姬萦忽然停下脚步,向四周兴奋望去,“城外的山上有老虎吗?秦弟,想不想吃烤老虎?”她话音未落,同样正要归营,走在一条道上的花豹子和姬萦等人狭路相逢。
花豹子别的没听清,光听清了这一句烤老虎。
“打、打扰仙姑了!告辞!”花豹子转身就跑,双腿抡得跟风火轮似的,生怕慢了一步就会变成烤老虎。“无趣!”姬萦大叹一声。
岳涯无奈跟在两人身后,一路走走停停,不知天亮能否回营。
忽然,姬萦不知发现了什么新玩意,丢下秦疾和岳涯往斜前方径直冲去。
"姬姐!等等我们!”
吸引姬萦的,是一块比人还高的水滴状大石,边缘被开着粉紫色小花的绿色藤蔓覆盖,中央清晰刻着“停马处”三个字。姬萦冲到大石头面前,眯着眼想要辨认上面的字,但是那蚯蚓一样摇来晃去的线条,想要在脑海中重新组装起来格外困难她看来看去,看得心头火起。
“什么玩意!没念过书么,写的什么丑字!”
落款处的某大学士名字静静看着姬萦。
"姬姐!姬姐!”
姬萦抽出背后重剑,秦疾大惊失色,赶忙想要拦住她一
-但他哪里拦得住姬萦?
“师父!快来帮忙!”他朝身后叫道,要搬救兵。
他唯一的救兵一一岳涯,悠然站在不远处,摊开手掌,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
姬萦一剑划去一个蚯蚓,三剑下去,“停马处”三个字上都多了一条深达数寸的剑痕。
“秦弟,你的笔呢?”姬萦说。
“没带啊,姬姐。”秦疾苦着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