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明明轻飘飘的,楚痕却觉得千斤重。
他心乱如麻,也想不通颜喻亲手把信给他的原因。
他觉得自己该崩溃的,或者歇斯底里。
可是没有,他早就习惯了将所有情绪吞进肚子里,一个人慢慢消化,纵使这一次耗费了巨大的心力,他还是勉强维持住了表面的平静。
“把头抬起来。”颜喻突然吩咐了句,语调中带着探究。
楚痕手指紧了紧,收拾好表情,在颜喻下一声催促之前,把头抬了起来。
“大人有什么吩咐吗?”他问。
没看到楚痕无助的样子,颜喻有些失望,
他让人拿出以往陆伏烟写给楚痕的信对比过,十分确定写这封信时,陆伏烟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他也能确定楚痕能看出来问题。
他了解过,去到封地后,楚修溯待他们母子并不好,之后更是宠妾灭妻,放任他们二人自生自灭。
在他的预想中,楚痕得知与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病情加重时,应该是大受打击,哀求他救人或者甚至是一蹶不振的,毕竟要是没猜错的话,之前楚痕求生意识那么强烈,就是因为放心不下他的母亲。
可是,与他想的恰恰相反,楚痕平静得过分了。
这份平静,和楚痕被世家子围攻的时候很像,是一种经历过太多不公与失望后的麻木,至于在表面之下,掩埋于心底的波涛有多大,只有楚痕自己清楚。
这样的性子既讨喜又招恨,讨喜在于有人会觉得这样很乖;而招恨,则是因为情绪内化表面不显的孩子更难掌控,这样的人往往冷静聪明知隐忍,更容易往人身上插刀。
颜喻需要乖的听话的,更需要容易掌控拿捏的。
所以,像熬鹰似的,得先把对方的尊严碾碎才行,对于楚痕,就应该先把那层表面的平静撕碎。
颜喻想着,冷笑一声,他俯身靠近楚痕,目光在对方脸上转了一圈后,停在那双黝黑的眸子上:“楚痕,我这儿还有个消息,你想不想听。”
无波的湖面被撞出一道裂痕,茫然无措漏出来,颜喻很满意,漫不经心地等人回答。
信纸被猛地攥紧,挤压出刺耳的“哗啦”声,楚痕额头上的热汗已经褪了干净,他开始觉得冷了。
他知道,颜喻要说的,不会是好消息。
“大人,我……”楚痕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东西,说不想听吗?可是不听事实就能改变吗?
颜喻看穿了楚痕的想法,问:“不想听还是不敢听?”他的声音依旧很冷,像是在冰天雪地里滚过一遭,里里外外都散发着寒意。
楚痕到最后也没能给出个像样的答案。
见火候到了,颜喻就没了吊人的心思,他往后靠了靠,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坐姿,看着楚痕煞白的小脸,一字一句残忍道:“陆升派去临溯的大夫还没见到你娘就被楚修溯截下了,被买通的活了下来,誓死不屈的两个被你爹送去见阎王了,至于陆升得到的消息——我不说你也能猜到吧,还用我说吗?”
楚痕木纳地摇了摇头。
恰在这时,晃晃悠悠的马车停了下来,外面有人喊:“大人,到颜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