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水城外。
兽潮汹涌,等到兽潮拼着巨大的伤亡攻到照水城近前,就能看到一块块燃烧着的黑漆漆的石头从头顶呼啸而过,带着浓浓的黑烟,砸在它们身后的某些长条形的坑内,然后像是引燃了了不得的东西,哗啦啦的,燃成一条又一条的火海,将近处的野兽与远处的分割开来。
城墙上,士卒们开始射出弩箭,并非毫无目的的攒射,而是精准的点射,距离足够近,目标又足够明显的,第一时间受到了特殊照顾。
那箭矢的三棱箭头上留有血槽,即便是面对着甲的人族军队也有着极其可观的杀伤力,如今面对赤裸裸的野兽,哪怕它们当下缺乏灵智,也绝对是屠杀利器。
就在城上城下有序厮杀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城头上站着照水城主将孟子安的地方,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和谐气氛。
原本站在孟子安身边的上三境强者孟一岚低着头一动不动,好似就那样站着睡着了一般,活像一个木桩子一般的死物。
而孟子安则与一个穿着黄麻衣服头戴黄麻束发的寻常老人,并肩站在城墙边上,朝外看。
老人身材魁梧,双手环抱于胸前,双目炯炯,盯着远处沔水之上的水军城寨,明明神情极度平静淡漠,偏偏就给人一种,好似一个铁匠铺子里的老师傅,盯着自己不成器的弟子们拙劣的手法一般,像是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我听他们说,
这永昌一地里,你这个娃娃已经是顶好的将领了,我当时有些不信,总觉得当兵打仗,还得是硬生生在战场上打出来的才能认的,就像那个瘦瘦弱弱的陆东风,可前些时候那个年轻的离郡太守到了永昌,亲自把你从笼子里头请出来放在这照水城,我就觉得大概你也还是真有些本事的,没想到。。。。。。”
老人微微一笑,在孟子安的感受之中,那一笑给他的感觉,却是一种明明白白的失望,“你对这永昌南疆一地的局势见识,与那陆东风比,还是差了太多。”
孟子安听得老人这一番话,心底里原本强自压抑下去的惊惧之情便又弱了三分,他躬身行了一礼道,“前辈教训的是,晚辈才疏学浅,确实不能与离郡名将陆东风相提并论。”
老人侧目看了孟子安一眼道,“年纪轻轻,身居高位,现在来看这份心性倒还凑合,好好修炼,当可入得中三境。”
“是,”孟子安应了一声,而后问道,“前辈方才说永昌南疆之局势,该是听了晚辈先前的那番话有不同看法,晚辈洗耳恭听。”
老人想了想,缓缓道,“过去,这永昌南疆与离郡南疆一样,不过是南夷六大宗门的历练之地,余下的自然也有些别的缘故,可总也是小打小闹,不成气候,但如今,吕玄死了,我人族与南疆六大宗门之间的关系就与以往不同,从根子上,生了变化。”
他朝城外血与火的战场努了努嘴,“你的那些想法,全都是从场面上的事情出发,去推断,这本身就有大问题,你怎知你看到的,不是人家本来就想让你看到的?”
老人说到这里,忽的自家停下不语,沉吟半晌之后摆了摆手自我否定道,“我如此说倒也不能全对,以他的性子和手段来说,也未必非要耍弄这些手段,我只与你说,南夷六大宗门,尤其是万毒宗、日月湖和幽谷这三家,无论胃口还是实力,都不是一座河玉城便可满足的,你既做了这照水城主将,往后还是要多思量思量,那最坏的情况。”
孟子安没有因为眼前老人话里颠三倒四的东西而丝毫不耐,一边将老人话里的每一个意思细细咀嚼,一边似是随口一般问道,“前辈是说,眼下这群兽潮的背后,有一个实力极其强大的妖,不需要兽潮主力的帮助,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就攻破这照水城?”
老人这一次正眼去看孟子安,点头道,“是。”
孟子安又问,“晚辈方才已命人去开启照水城大阵,城内还有两万士卒随时可以运转军阵,再加上前辈与孟先生这样的上三境强者坐镇,单单就只是一个妖。。。。。。”
孟子安将话说到这里,忽的就说不下去了,他这才有些想明白了老人先前那些话里,所谓从根子上发生变化所指的意思,于是,便是以他征战沙场多年的沉稳性子
,都忍不住在心底生出三分寒意。
“想到了?”老人看一眼孟子安,而后将目光重新投向沔水之上那座城寨,“其实很多事情想起来并不难,只不过人们总是选择性的忘记,你是如此,那个年轻的离郡太守亦是如此。”
两人说话间,照水城下大地微微一震,继而便有一道极其浅淡的水色光芒自地下升起,将整座城市都覆盖其中,以至于天上的阴云都为之起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