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点魇丝将尽。
云摇终于转回来,竭力平着声线:“……魇兽之丝,入梦者死。”
她重复了遍,问:“你不怕死吗?”
慕寒渊直身,垂首,像是隔着白绸望她。
到此刻云摇才发现,他唇角是沾着笑的,尽管淡得像是镜花水月,一触即消。
“寒渊愿为师尊赴死。”
“……”
云摇怔然,她觉着今夜的慕寒渊好生奇怪,和之前在宗门内的模样大不相同,搅得她一时心旌摇摇。
云摇下意识躲开了他明明不能视物的眼眸:“你,你七情不显,魇丝入梦对你未必有效……说不定,睡一觉,明早起来就好了。”
这话说得云摇自己都不信。
但慕寒渊似乎信了,他温声颔首:“好。”
雪白长袍被他捋平褶皱,莲花冠正过,连覆目白绸都被他理平在肩后,与乌发并垂。
做完这一切后,慕寒渊就席身靠在云摇身体旁边的树下,隔着那条雪白长锻,他像是定眸望了她许久。
片刻,慕寒渊轻声道:“师尊,明日见。”
“……”
话声落下,他安然阖眸,神魂坠入梦中。
云摇正心虚明明是他舍命相救,她还这样骗他会不会遭天谴被雷劈时,忽觉神魂内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跟着便是一道无法抗拒的吸力骤然从身前传来——
云摇的意识再次跌入了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
云摇“睁眼”。
……又是一片七情之海。
那些隐约的流光在脚下若隐若现,犹如星河长带,然而这片七情之海和云摇的那片不同。
除了那点代表时间回溯的流光外,这里一片漆黑,目之所及,莫说是光团,即便是长河下应有的细碎如砂砾的光粒,云摇都找不到一颗。
三百年杳杳无期,竟真有人能绝断了这世间一切的七情六欲。
云摇只是看着,都觉得震撼又孤寂。
若说方才进来时她还不能确定,那此刻就毋庸置疑了,云摇相信这个万物不生的模样的七情之海,整个乾元界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不知缘由,但她确实陷入了慕寒渊的七情之海。
越是极致的情绪,光团越大。
而按这片七情之海的情况来看,这人三百年来大约从未有过什么值得他一记的事。
“可惜那些魇兽不在,不然确实是该给他磕三个头再走。”
想起自己对门内弟子提起慕寒渊时的戏谑,云摇不由得失笑——即便眼下实在不是什么人都能笑出来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