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奴婢不是要说这事。”丹秋结巴一下,提口气再次抬头,“奴婢昨夜送陛下出府时,说了大逆不道的话,奴婢这是以下犯上,奴婢知道是死罪。”
“请郡主把奴婢捆了下狱,怎么个死法奴婢都认。”
楚明玥又哟一声,语气听不出生气,倒有些调笑意味,“你不是怕他吗?怎还有胆儿以下犯上,说说,怎么个大逆不道法儿。”
“奴婢是怕陛下。”丹秋再次换上大义赴死的凛然之气,曾经那个看上去温润谦和的九五至尊,她就怕到骨子里。
不止是她,哪怕怼天怼地的半夏回回见那个人,也低头于那身皇袍之下不动声色的肃威魄势。
可她昨夜半送陛下出府,还是没忍住。
柔黄的府灯映着绰绰树影,小小个子的婢女两步堵住出府之路,她顶着倾压而下的皇威,也要道一句,“奴婢不知陛下是如何骗郡主回心转意的,但这几日奴婢看得清楚,郡主是当真对陛下改了态度。”
“郡主追在陛下身后十三年,人人都道昭阳郡主心性开阔,可这十三年里,旁人看不着的时候,郡主一个人承受的委屈和伤神,奴婢是件件桩桩都瞧在眼里。陛下您不能仗着自己是这个天下的皇帝,就再欺她一回。”
丹秋低头抹了把脸,紧紧咬着下唇。
郡主若再被您伤一回,就走不出来了。
身披沉沉夜色的宣珩允,肃眉面冽,他静静听完,缄默许久,“宣九不会负她。”
出府时,他留下一句话,“主动权在她手中,是我在怕,怕被抛下。”
似乎是月色太寂寥,那个挺拔的背影凭显落寞。
丹秋抿着嘴不说话,但楚明玥知道她的脾性,纵使是出格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也要比半夏去说,好得多。
她们都怕她再次豁出一颗真心,深陷泥潭,最终伤了自己。
楚明玥放下手上瓷盏,半摇头笑着乜她,“是要本宫亲自扶你起来?”
丹秋一怔,诧异不解。
“本宫的心好端端在这里收着呢。”楚明玥抚着心口轻拍,梨涡噙笑,她又怎会再痴傻着把致命软肋交到别人手上呢。
“还不起?”楚明玥黛眉轻挑,“是不想要本宫给你备下的十车嫁妆咯。”
丹秋羞嗔一声,从地上起身,又不放心追问一句,“那郡主和陛下,真的和好了吗。”
楚明玥怔愣瞬霎,失笑点了点丹秋面额,提履出了寝房往膳厅走,行路过半,她忽然摇头侧视丹秋,“有人求着要给楚家做上门夫婿。”
元启三年六月二十八,洛京风起云涌,九五至尊要御驾亲征平定西北之乱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与此同时,御驾出兵的决策、辎重车马、粮草运输等诸多事项,都在极短的时间内筹备妥当。
臣冗百年的朝廷六部如同被安上滚动的车轮,焕发出许久不见的活力,上至中枢、下至小吏,都开始忙碌起来。
六月三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