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不知大理寺少卿崔司淮擅推理断案、擅捉蛛丝马迹,且熟晓大宛律法。偏就张辞水的脑子转弯转得慢,尚未想到陛下是要那人被律法逐出京都。
张辞水低垂着眉眼,领下吩咐,这次他是真的想赶紧退下了。
“薛炳贵……”宣珩允突然又想起张辞水上一句话,“是朕那位再嫁的皇姑姑?”
张辞水刚欲抬起的双手再次放下,指节仍呈半握状,再次回禀:“是。”
宣珩允余光扫过他迈出一半的脚尖,朝他摆了摆手,示意其退下。
张辞水提一口气在丹田,挺了挺有些酸痛的腰背,他领命之后,又自顾停留几息,直到宣珩允再次仰靠在椅背上,阖上双目,不再讲话,他终于运起内力,脚下无声出了小书房。
走出小书房,阳光耀目,蝉声聒噪,张辞水却觉得畅快极了,大口出气的感觉很好。
候在门口的崔旺再次把宣珩允交待过的事叮嘱一遍,生怕他被丹秋姑娘缠上,一五一十全给抖落出去。
张辞水连连应声,直到走出宫门,才觉出何处不对,何故都认为他会招架不住娘娘身边一婢女的纠缠?
这是楚明玥回京以来,初次在一众京贵跟前露面,昭阳郡主要到春晖公主府上吃酒的消息不知何故,不胫而走。
上元节时,荣嘉贵妃薨逝是国丧礼待,家家户户上挂缟素,如今再露面,贵妃摇身一变又做回了名誉京都的昭阳郡主。
谁人不想挤这等热闹。
自楚明玥的马车出了定远侯府,越往薛府走,路上的行人、车马就越多,到了通往薛府的平南大街,马车反倒走得顺畅许多。
楚明玥掀开挡阳的绡纱帘幕往外一瞧,竟是京兆尹出动了巡防卫,手持长矛分列大街两边,牢牢把围观人群挡在人墙后,阵仗颇大。
只这匆匆一顾,人群霎那安静下来,那张明媚绮丽、惊艳绝伦到赛过这世间所有美好的脸早已被层层绡纱挡尽,但沿街诸人兀自沉浸在那惊鸿一瞥里,久不能回神。
这些人,亦非全然布衣,多得是家中长辈身领官衔、念书考科举的公子们,只是非身居要职,无资格见到这样的皇家贵胄。
他们都忘记了,曾经义愤填膺啐一声“妖妃当诛”的,也是他们。
楚明玥的油壁车在薛府门前停好,薛炳贵和春晖公主正好从府门走出迎上。
依礼制,春晖公主是长辈,该是楚明玥入府拜望。
是以,当楚明玥走下马车,一眼看到身着锦服的春晖公主由婢女搀着徐徐走来,芙蓉面上愕然之色凝固数息。
她怎么也未料到,春晖公主会随丈夫一同出府相迎。
且说薛炳贵,虽说当年是她父亲的部下,可如今贵为皇家驸马,也无需如此兴师动众,于府门前迎人。
被巡防卫挡在三丈开外瞧热闹的人低声议论,说是低声,可这开口的人多了,总有声音钻进楚明玥耳朵里,无不是赞叹薛老感念恩德、公主不失皇家风度。
倒是显得楚明玥一介晚辈,失了礼数。
春晖公主笑容得体,端得是长辈风范,“早闻昭阳回京以来身体欠安,如今可有好转?”体面话说着,她伸手握住楚明玥的手,亲昵之态仿佛二人贯有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