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他还没死。”
“他今晚就会投入天主的怀抱。”
“威廉,你身为一个英国人见到这种场面,会不会有一丝羞愧?”
陈威廉不答反问,“亚当,你知道鸦片的历史吗?”
冼耀文闻弦歌而知雅意,立马讥讽道:“你是不是想说,元朝时期就已经有人在吸食鸦片,而鸦片的来源是纵兵去印度掠夺来的,满清雍正时期就开始自主从外大量进口,嘉庆时期进口数量翻了几番,已是泛滥?”
“嗯哼。”陈威廉颔了颔首,“亚当,从生意的角度来说,有需求才会有供给,东印度公司会把鸦片卖到你们国家,就是因为你们国家有市场。
你们所说的鸦片战争,我们说的通商战争,在战争发生之前,林则徐一边查抄销毁走私鸦片,一边鼓励鸦片国产化,在他眼里,鸦片可不是害民的商品,而是一种能为国家财政带来巨大收入的好商品,你们国家云贵地区鸦片泛滥,不就是他鼓励的结果吗?
本质上,鸦片战争是你我两个国家的统治者和围绕在他们周围的利益相关人进行的一场利益争夺战争,你可以站在你的立场控诉大不列颠在战争上给你们国家带去的伤害,但不能因为鸦片而控诉。”
冼耀文嗤笑道:“这么极力辩解,你的家族卖过鸦片?”
“亚当,你在污蔑我,我要彬彬有礼地脱下我的白手套扔到你的脸上。”
“好的,唐戴斯阁下,我接受你的决斗邀请,为了让我们死得体面一点,我建议用剑。”
“不,我坚持用大号猎枪。”
两人借用《基督山伯爵》的情节互怼了几句,便结束了鸦片的话题,抽着雪茄,等着王书宁来接。
其间,冼耀文又有三次把目光放到道友的身上,第三次的时候,道友的身体已经不再痉挛,周身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大概是死了。
不出两分钟,另一墙角站起一个驼背驼到身高不足一米二的身影,脸上的颧骨凹陷,褴褛的衣衫裸露出不少黑漆漆溃烂的皮肤,蹒跚着来到道友的墙角,吃力的把道友翻了个身,查看一下,然后抬头往冼耀文几人所站之处望过来。
“亚当,你的同胞在向你求助。”陈威廉幸灾乐祸道。
“鸦片不便宜吧?”
“嗯哼。”
“抽鸦片能把自己抽成这副鬼样子,想必需要几十年时间,可想而知他之前有很大的一份家业,他有今天纯属活该,我还没善良到帮助这种人。”
“啊哈,我是说死的那个,你们华人不是讲究死者为大吗?”
“死的那个我相信卖他鸦片的人会负责处理,如果没有规矩,九龙城寨早被尸臭填满了。”冼耀文并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便转移话题道:“王书宁怎么还没过来?”
陈威廉看了一眼手表,道:“我们来早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嗯哼。”
两人又等了两三分钟,王书宁就过来了,身边只带着一个小弟。
“冼先生,威廉,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没关系,是我们来早了。”
寒暄了一会,王书宁就带着两人往城寨的大门走去。
走出贾炳达道,进入九龙城寨外围的小道,灯光变得昏暗,反而远处的民宅里映出的灯火彷如璀璨星辰,透着一丝诡异的美意。
冼耀文还没来过九龙城寨,无论上一世还是现在,他对城寨的了解来自道听途说还有近一段时间的资料搜集,没经过实地的走访,没有融入小天地去感受,就不能说懂九龙城寨。
他倒是听过不少关于城寨似真非假的传闻,最离谱的一个是“五万清军驻守九龙城寨,到了八十年代才神秘消失”的类神话故事,编故事的人既五行缺德,也缺乏基本的常识,他不可能会信。
其他的还有诸如城寨里藏污纳垢,走在路上随时会被抢劫甚至杀害的说法,他也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