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一只眼底又泛起阵阵重影。
熙娘看着他青黑的眼底和瘦削的面容,心里直泛酸
“您就这样放娘娘走了?”她忍不住问,“您真就舍得?”
拓跋渊仰起头,见天上飘了细雪。
“贵妃和旁人不同。”他一只眼睛早已放空,只能用另一只眼睛去看,“她出身高门,自小有家人宠爱,而朕的出世却给母亲带来恐惧,只能靠易装躲过劫难……待再大一些的时候,个头和喉结已经突显,实在是瞒不住,不得已告知父皇,最后才去了崔煜那儿。”
雪落无声,只有他慢慢地述说着过去
“她常问我她哪里好,其实她不知道她有万般好
她在家人的善待下只会善待别人,这是对所有人提防了十数年的朕所不能及的。
而最好的一点便是她是陆四……你约摸听不懂朕说的话,因为朕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总之她是她,这便足够了。”
“朕自亲政以来,一直是无我不能之人。朕既为天子,便该掌控江山乃至人心。独独在她面前,朕是自卑之人。”
他垂首看了看掌上瞬间消失的雪花,淡淡道,“朕倾慕她,她变成了朕唯一的破例,所以朕尊重她的选择,也是尊重这份唯一。”
熙娘内心越发煎熬起来。
“不早了,朕也该去式乾殿了。”他抬脚边走边道,“朝中官员皆换成新人,鲜卑贵族实在不济,竟没有几个能做事的。改日须得重新定一定规矩了……”
熙娘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想起刚刚的话,顿时心跳如雷。
“陛下!”熙娘疾步前行,大声唤道,“陛下!”
天子停下脚步,宫人也纷纷向她望了过来。
“娘娘……娘娘没有移走杏树,她不能吃杏子……也不能乱吃旁的……”熙娘不敢说出口,只能拼命暗示,“她带走了您一样东西……极贵重的东西……”
对待聪明人,根本不需要说太多。
天子没有接过宫人递来的裘衣,寻了一匹马轻简而迅疾地出了宫。
端门……阊阖门……
广莫门近在眼前。
夏老夫人见她哭得坐了又起,起了又坐,也心疼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