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敬知喜欢吃粤式早茶,尤其钟爱虾饺和凤爪,她果然吃得很开心,把软烂的凤爪夹进嘴里,慢吞吞地咀嚼了几下,把骨头吐到骨碟里。
“这家好吃吗?”他问道。
“好吃。”
敬知点了点头,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是真切的,因喜爱而生的笑意,让这张脸变得真实了起来。
姚盛宇暗中松了口气,就连他也不太清楚,面对敬知时,他为何总是感到无措。
和敬知相处时,他总是不知道该拿出什么姿态面对她。
毫无疑问,他并不排斥她,一个遭受他排斥的女人不会成为他的妻子,在他最痛苦的时期,他甚至感谢这种无声无息的陪伴。
但生活步入正轨以后,敬知过分安静的性格就成了他们相处时的障碍,他并不是一个心思细腻、体贴入微的人,偶尔会觉得,他是在和一只蝴蝶相处,稍后风吹草动,她就随风飘去了。
他们的相处,总是充满了沉默。
有时候,姚盛宇也会疑惑,他们的相识、恋爱和婚姻,真的是敬知主动的吗?但那些曾经的细节,却又实实在在告诉他,确实是她主动的,她是更多付出的一方。
学生时代他并不缺乏追求者,那些人想要什么他一眼就能看穿,但敬知的爱,是一种让他难以理解,难以琢磨,猜不透也很难产生踏实感、真切感的爱,就像是悬在半空中的云,山间飘忽不定的风,哪怕她是婚姻中付出更多的一方。
他的妻子,哪怕相识十二年,他也始终未能参透。
姚盛宇收回思绪,给敬知夹了一个灌汤包,又问了一些她在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敬知一一回答了,他也把自己的工作和她说了,因为有了这番交流,两人的关系好像亲密了许多,分居两地而产生的隔阂好似消失了不少。
他们面对面,看似亲密无间,却都有着各自的心思。
关于那个孩子的补偿方案很快敲定下来,那个女孩的家庭出身不好,父母对孩子并不算上心,看见姚家出的补偿金很是丰厚,很快就答应了和解。
一桩校园暴力事件,如此轻轻松松就能花钱摆平,让敬知心里很不是滋味。
哪怕知道不会有结果,她还是轻声询问了一句:“我们不需要道歉吗?”
姚盛宇并未作答,陷入了沉默,他的沉默就是答案。
高素云显然很是诧异,用软和的声音回答:“那些补偿金,够他们一家子生活好久了,他们还想要什么?”
高素云顿了顿,看向敬知,慢悠悠地说道:“敬知啊,补偿给到了,互不相欠,这就是解决办法,要是道歉了,会被人轻视,指不定还会被讹上。谁都有善心,但总不能给自己添堵不是?你们也参与了社会工作,总知道有些事情怎么处理才最妥当,要不怎么需要公关部呢?”
一字一句,都是在讲成年人之间的利害关系,却全然不提一个未成年女孩遭遇这样的暴力事件,内心感受究竟如何,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摆脱这次事件带来的阴影和痛苦。
伤痛并不完全可以用金钱抹平,更何况,在那样一个家庭里,那些补偿金能有多少落入这个女孩手中,仍是未知,他们不过是花钱买了一个和解,并非真心想要弥补过错。
敬知看向了姚盛宇,他显然也认同这种做法。以往企业出现负面新闻时,他确实也倾向于这种解决手段,一切照章办事,交给法律判决,该赔多少赔多少,没必要牵扯到人情。
这些敬知都知道,她都知道,也明白利害关系,但就是想知道她丈夫的个人观点。
敬知的注视太过执着,似乎是不得到姚盛宇的回答不罢休,男人微微侧头,避开了她的视线,抿了抿唇,说:“那个孩子以后的教育费用,由我来支付,直至她的学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