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十五分钟前收到梁子聪的短信,他说栗欢我们这段日子都冷静一下吧。
我其实真的很冷静,坐在长椅上就像一尊石雕一样一动不动,我哪里不冷静了?在收到梁子聪的短信的那一瞬间,我有砸掉手机的冲动,可是我都没有砸,我哪里不冷静了?信信都失踪了三天我还能正常地上课下课上班下班,我哪里不冷静了?楚小唯楚小婉两姐妹一个在学校一个在杂志社对我双面夹击,我仍旧安稳地生活着,难道我不冷静吗?
长椅上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她抱着厚厚的英语书,不停地撕扯着,我想这才是不冷静吧。
她化着浓浓的妆,黏着假睫毛的眼睛就像两把雨刷一样,即使我没有穿过名牌,我也可以看出她这一身着装价值不菲。
女孩子撕完书又开始打电话了。
≈ap;ot;你帮我找一个枪手吧,英语六级的,只要能过,钱不是问题≈ap;ot;
我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按住了那个女孩子的手,她抬起头来皱着眉头看着我,刚想开骂的时候,我急忙说:≈ap;ot;我可以代考,你出多少钱?≈ap;ot;
她放下电话,眼神灼灼:≈ap;ot;你确定可以?≈ap;ot;
我问她:≈ap;ot;你可以出多少钱?≈ap;ot;
我穿着一件长得可以当裙子的t恤,带着一个平光的黑框眼镜捏着准考证走进考场的时候内心是慌张的,我生怕监考员会从那张化着浓妆的照片看出里面的人不是我,我生怕我一不小心就出了差错考砸了拿不到那个叫莫莉的女生承诺的五千块,即使我已经拿了一千定金了。
我不知道信信到底需要多少钱,她从家里出去的时候也没有告诉我。但是我知道那笔钱一定很多很多,否则那些该死的高利贷不会找上门,否则她不会酒吧也不去家也不回怕连累我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我能做的,只是为她筹多一点,再多一点,即使她并不是那么想要我的帮忙。
我想我现在肯定僵硬极了,我挺直了脊梁坐在椅子上,又不敢四处张望,生怕监考员会朝我走来核对我的信息。
距离开考还有十分钟,我前排的男生一支不停地转着一只英雄牌钢笔,我被他转得整个脑袋都是晕乎乎的,甚至有些眼花缭乱。我盯着桌子上的莫莉的照片,认真地研究着她究竟几颗痘痘和眉毛有多少厘米,可是我却总感觉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我看。
最后我还是忍不住抬起了头,朝左上角的方向望去。
我从未这样痛恨过自己,如果我没有抬起头来,事情也许不会变得那么糟糕。
我看到了我的冤家楚小唯同学,隔着十来米的距离,我还是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疑惑慢慢地变成了了然,最后化成了似笑非笑的嘲讽。
换成以前,我肯定毫不畏惧地与她对峙或者直接将她无视,可是现在,我只能低着头,托了托眼镜,希望她没有认出我来,或者今天不要再找我的晦气,但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从考前到开始考试,我一直没有将头抬起来,每一秒都如坐针毡,让我浑身不自在。我将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试卷上,那二十六个字母成为我最可爱最可亲的朋友,就在我即将与它们混得更加熟悉的时候,一双手轻轻地敲了我的桌面。
我的脑子的最后一根弦≈ap;ot;噔≈ap;ot;的一声断了开来。
我抬起头,便看到监考员紧绷着的脸,几乎是与此同时,我朝楚小唯望去,果然她也是笑着看着我。
≈ap;ot;你,同我出来。≈ap;ot;那个有些秃顶的中年老头研究了我与照片上的人三十秒后,用唇形对我说,我的心≈ap;ot;咚咚咚≈ap;ot;地跳着,向是要从胸口蹦出来一样。
我像是一个等待行刑的死囚犯,被他拖着艰难地、缓慢地、逶迤前进。
我的脚下有无数根钉子,每走一步都痛彻心扉。
有谁来拯救我?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能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