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久瑶还能记得,许美人自缢前的那晚曾跪在佛堂念祷——那幅画卷死寂,安详,与过去五年的每一个夜晚别无二样。
火光悠悠照亮佛堂,一身素衣不饰钗环的女人对眉目慈悲的佛像跪拜叩首,额头伏在地上良久,脊背佝偻,竟好似也风化成了灯烛里的石像。
许美人死前没有留下什么嘱咐,只是趁她睡去之际,将一直带在身上的平安玉扣系在她腕间。
玉扣垂在腕骨侧,冰凉的,和母亲的声音一样。
于是洛久瑶曾因此醒来,醒着,却迟迟没有睁眼。
她听见母亲说——对不起。
直到房门重新合拢,她睁开眼,没能看见母亲的背影。
枕畔濡湿一片,像是无数个噩梦醒来后的清晨。
身上的热已褪下了,洛久瑶睁开眼。
日光炽盛,若游蛇一般自床帐的缝隙钻进来,缠绕在她空无一物的手腕上。
她恍惚一瞬,瑟缩着躲开那道光亮。
桃夭端着温好的药走入,拨开帘帐。
“殿下,沈大人备了车马,已在阁外候您多时了。”
第章
洛久瑶匆匆坐起。
“他何时来的?等了多久?”
桃夭想了想:“约莫有半个时辰了。”
洛久瑶撑着床畔起身:“唤他进来等罢,如今众人已知由他护送我和七皇兄回宫,没什么好避讳。外面风大,他昨日沾了水,若吹病了得不偿失。”
桃夭称是,转身去唤人。
才披了件外衫在肩头,门扉被轻轻叩响,洛久瑶抬眼应了一声,少年已推门走入。
门扉合拢,洛久瑶起身去迎,沈楚见状忙扶她重新坐在软榻上。
“殿下的鞋袜单薄,昨日落水着凉,殿下该注意些身体。”
洛久瑶坐下,又见他起身,去拿了挂在屏风侧的斗篷来。
明明没来过这儿,却好似对这儿很熟悉似的。
肩上一沉,洛久瑶回首,嘟囔着:“我没有事的,冬日里也没穿得这样多。”
沈楚还立在她身后,听她这话,微微垂首,毫不留情地戳穿她:“桃夭说,你昨夜发了一通热,直到今晨才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