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孙女生在春天,便择了名为——桃夭。
先皇后薨逝,桃夭因年岁尚小被花房管事带走,年岁大些该是在花房做些侍弄花草的活计。洛久瑶与桃夭的年岁是差不多大的,吕姑姑瞧她亲切,便忍不住对她多关照些。
若芦巷中钱财不是稀罕物,吃穿用品才值黄金万两,吕姑姑为了给她求药卖掉了绣帕,又在得知她生辰后用手上的镯子换了包饴糖给她,却至始至终留着先皇后赏给她的玉佩。
她说先皇后曾在桃夭染病时寻来御医救了她一命,她便该永远记着她。
人到年老时总爱无端说些反复的话语,那时的洛久瑶在旁听着吕姑姑一遍遍的念,想,吕姑姑视若珍宝的玉佩或许只是贵人随手的赏赐,竟能叫她感激涕零至此。
权势两端云泥之别,她曾见过两端分明的模样,于是也过早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后来,吕姑姑死了。
她死在若芦巷中,一张草席卷过尸身。
每日前来若芦巷收敛尸体的木板车经过洛久瑶居住的屋室,车轮碾压着地上干涸的土块,辘辘声在她的耳畔回响,像是碾过她的耳膜,一遍遍的,经久不息。
吕姑姑被葬在哪里,是否有入土为安,洛久瑶不得而知。
宫中每日都有死去的人,死去的人实在太多了,没人会留意一个若芦巷中奴仆的生死。
身上依旧烧得滚烫,洛久瑶依稀想起那年她十三岁,那是吕姑姑为她过的第二个,也是她这些年过的最后一个生辰。
吕姑姑将先皇后赏赐的那块玉佩交到她手里,说——“好孩子,你福泽深厚,日后会有老天保佑的。”
会有吗……洛久瑶恍恍惚惚的想着,又恍恍惚惚的醒来。
才睁开眼,桃夭一阵风似的闪至床畔。
“殿下,您醒了。”
她眼中闪着明快的光,将新打湿的布巾换在洛久瑶的额头上。
洛久瑶扶着布巾坐起身,转眼瞧见腕侧缠上的细布。
新伤叠旧伤,似乎真如沈楚说的那样,她的伤就没断过,
窗外还未黑下来,想来这一睡没有很久。
药还是温的,洛久瑶接来喝下。
苦涩味像是流进骨子里,却也润了她干哑的喉咙,她道:“桃夭,今日在怀明湖……”
提及在怀明湖发生的,桃夭一憋嘴,金豆子险些掉下来。
“今日您可要吓死奴婢了,奴婢本与沈大人一同等着殿下,谁知贺小姐却突然说些那样的话,还将殿下您拖入湖中……”
“是沈大人眼明手快将您带上来,又安排着护卫去捞贺小姐,这才没闹出人命。”
原是沈楚一直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