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携沈家军回京,诛杀谋朝篡位,企图将罪行嫁祸给沈家的五皇子,铲除一众逆党,拥立小皇孙洛璇一事在燕京城中已是口口相传,圣上与两位皇子相继身死,皇城之中骨肉相残的戏码更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一则闲谈。
有人说,皇室之间本便无骨肉亲情所在,兄妹相残不过也是为争夺权势,远不必为此番作为套上大义灭亲的帽子,为如今掌得大权,得尽利益的九殿下镀一座凛然的金身。
也有人争辩,五殿下过去曾与秦世子交好,秦世子同北契勾结,定也少不了有五殿下参与其中,九殿下快马回京,又请来沈家军坐镇,是为保熙国的江山与命脉。
诸如此类的传言数不胜数,众人各执己见,任街巷之间谁人碰头都能言谈几句,洛久瑶却不在乎。
或者说,她也得不出空闲来在乎这些小事。
新朝初立,堆积成山的事务摞在眼前,朝臣呈上的折子与皇城中的宫务几乎充斥着她每日起居,偶尔留意到闲言碎语也没空细听其中所言。
前朝后宫大小事务不断,宫苑中还有几桩小事需得她处置看顾。
一桩是关于崔家的陈年旧案,多年前的卷宗难以翻找,几乎用了近一年的时间才补全崔家当年流放北地的前因后果。
判案疏漏加之有人从中作梗促成的惨剧已然发生,虽如今补救已无济于事,洛久瑶还是重提了旧事,还了崔家一个清白。
另一桩是要时时看顾着回宫后拒不服药,提到前往封地便满口寻死的洛久珹。
被困在知寒园那间高墙深院近两年,两年间经逢数次暗杀陷害,回到宫内的洛久珹已然变了模样。
他的眉眼间再不如往日那般张扬,性子也不复从前的骄横无畏,反而变得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
洛久瑶将人放回宣明宫,每日午膳后顺路去瞧一眼,也不劝导,只是盯着人将药喝下。
直到洛久珹痊愈,她将调遣暗卫的铜令交还给他,没有再提前往封地,而是放了他出宫立府。
洛久珹得偿所愿留在燕京,然而立府半月后,忽而留下张字条,说是要携人南下散心。
他如此打算,八成是近半年在外游山玩水的洛久瑄怂恿,洛久瑶问过府中人,知他此前的确接了洛久瑄的信,出行又带了万全的守卫,便也由他去了。
挂了个太傅的虚衔后,沈楚出入宫苑变得格外自由。
他知洛久瑶手中需处理的事务繁多,几乎时时入宫相助。
只是念及他肋骨下的伤始终未愈,自那一场耗损后身子又不如过往,洛久瑶不敢太过劳烦他,独揽事务,只将教导洛璇念书的事宜抛给他。
经逢上一世的教训,她自觉教不出人模人样的好孩子来,但若教导洛璇的人是沈楚,她或许可以放心。
又一年,山河平泰,五年一兴的朝岁宴定在花满燕京的五月。
春时最是好时节,沈楚肋下的伤虽渐渐愈合,身子却始终未能好起来,即便每日食宿规律按时服药,整个人还是迅速消瘦下去。
起初是时常的眩晕气喘,而后是无故的昏迷,他像是冬末时节留下的一簇残雪,就要消融在将至的春色里。
洛久瑶每每抱他,摸到他身上凸起的骨,眼眶总是发酸。
派往南境寻找解毒之法的人迟迟没有传回消息,周先生每逢替沈楚诊治,总是摇头叹气。
话语压在口中不敢轻易说出,洛久瑶逼问过,周先生才悄声同她道,若如此下去,沈楚这幅身子撑不过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