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上的匾额只剩下依稀能看出来的刻痕,那些复杂精妙的斗拱,梁枋上的七彩绘色也变得斑驳,但梁枋上雕刻着的各色云纹等却越发清晰,透着一种萧瑟的威严。
尤其是旁边石柱上围绕着数条云龙,盘曲直上,被风雨侵蚀之后,越发显得线条遒劲,姿态狰狞,栩栩如生。
卫玉只顾打量,没提防脚下一滑。
安县丞忙将她扶住,原来青石的台阶也残缺了几处,上下要极小心,一不留神便会踩空。
“下官且送到这里,若有吩咐,只管派人去县衙报知,”安县丞极客气而不舍,又问:“要不要留两个人在这里伺候?”
“多承多承,”卫玉忙推辞,道:“二老爷一路劳顿,又也受了些惊恐,且回去好生歇息罢。”
安县丞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只不过身上确实累了,他毕竟是个文士并非武官,又想反正卫玉在此,等自己歇过了再来拜会就是。
而且县衙里恐也有事,不可耽搁。
武万里虽则不累,心里也想留下,但同样也忧虑县衙有事,于是只跟宿九曜低语了几句,便同安澄一块儿先去了。
卫玉挥手送别,回头,看宿九曜站在身后台阶上,那根大盘龙柱子旁边。
此刻他不过是个少年,身量未足,又有伤在身,气血更不足,但这样一站,却凛然有一种高高在上,睥睨万千的姿态,让卫玉不由又想起那个在万军之中,指挥若定的饕餮将军。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竟没留意到那只狸猫在宿九曜身边蹭了蹭,已经先一步进了纯阳观内。
而就在狸猫入内不久,便有人叫到:“是猫爷?是猫爷回来了?!”
接着是好几个声音叫道:“猫爷?那就是飞廉哥哥回来了?”
飞廉已经是个极小的孩子,还有人叫他哥哥,这简直……卫玉诧异,才上前两步,就见好几个小孩子磕磕绊绊从纯阳观内奔了出来,一眼看到了宿九曜站在门口,更加喜欢了,大声叫道:“九哥哥,九哥哥!”
瞬间,四五个孩童把宿九曜围了个正着,这些孩子最大的恐怕也只有七八岁,最小的走路蹒跚,不过是三四岁的样子,几双小手倒是不约而同地要去抱宿九曜,把卫玉看的瞠目结舌。
而在看见这些孩子的时候,宿九曜一直有些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才乍然透出了笑意,就好像是凛冽的冬季出现了一丝烈阳之色。
他笑了会儿,挨个摸孩子的头,回头看见卫玉正在凝视着自己,才收敛了笑,说道:“请进来吧。”
卫玉忍住到嘴的疑心,一撩袍子,迈步上台阶,而那几个孩童见宿九曜跟卫玉说话,不由也都好奇地打量她。
卫玉从小跟在纪王李星渊身边,见惯了大场面,习惯了万人丛中的感觉,从来都泰然自若,淡然处之。
可此刻被这几个懵懂孩童团团围住盯着看,却不知怎么竟有些讪讪不能应对之感。
有胆大的孩子,便凑近卫玉:“你是谁?”
那几个胆小的躲在宿九曜背后,小声问:“九哥哥,那是谁?”
宿九曜咳嗽了声,问道:“老道士呢?”
几个孩子一起回答:“白石爷爷在睡觉。”也有的说:“爷爷又喝醉了。”众口不一。
宿九曜眼神微沉,领着孩童们进了门,已经有孩子跳跳窜窜进去报信。
卫玉忙着打量着纯阳观内的情形,可来不及看光景,便发现在其中一间房的门口处,还趴着一个孩子,看样子只有两三岁,身上都沾满了灰,头发乱蓬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