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淌过少年苍白的颊侧,浇淋过后,越发明晰显露出那张漂亮面容上的淤青和挂着的血痕来。
然而他毫不在意,只是半跪着仰头,固执地望向她。
金环似的眼珠璀璨如珠玉。
是二十岁的薄奚尤。
很好,姜弥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了。
她自己的身体,庆颐五年,她十八岁。
她回到了二十一年前。
而跪着的人眼睫上都是氤氲的雨雾,只是垂眼微笑。
“薄奚尤本就是强求因果,殿下犯不上为此来一遭……臣不胜感激,还请殿下早回。”
还是这副模样。
温柔,体贴,骨子里面又倔强得很,让人生怜。
但姜弥看到这张脸,只能想到埋骨关外、破碎河山的二十年。
她指尖被掐出了红痕,面上却仍无波澜。
姜弥还未开口,那边便有人怒气冲冲而来。
那些刚才还围着姜弥的宫人便全部散开行礼。
“殿下……”
“楚王殿下。”
“又整这种跟人示弱的活计!薄奚尤,你除了苦肉计还会些什么?”
楚王燕郗。
遇到旧人,姜弥记忆也清晰起来。
她手指冰凉,慢慢摩挲着伞柄,眼底晦暗不明。
当时薄奚尤母亲去世,他身为质子不得离京,心情烦闷时被楚王嘲讽了两句,两人起了龃龉,闹到御前。
薄奚尤提出,请楚王在宫城的长生观内为自己母亲点一盏燕京的长明灯,以慰亡魂。
但楚王坚决不同意。
长生观是他当时为了给生母安嫔祈福特意建的,凭什么给他家供灯?
两人御前争执失仪惹怒皇帝,都被罚到府里思过,但薄奚尤走到宣政殿外,突然直直跪了下来。
——他还是相求。
当年姜弥和薄奚尤交好,本是路过,便顺便给人打了伞,顶着压力将人带了进去,婉言相劝,最后在大相国寺供上了长生牌位,楚王出了三年的烟火钱和功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