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如果当今天下大势,真犹如几个百姓所说的,那就真的危如卵石了。土地兼并愈演愈烈,使得流民越来越多,虽卖儿卖女尚无饱腹之力。老百姓活不下去是要造反的,一旦有别有用心之人,广布流言后登高一呼,这天下大势恐怕会有糜烂之危。”
“而眼下我大齐北有一直在虎视眈眈,时刻在寻找机会南下牧马中原的北辽,西有回鹘和吐蕃诸部。南有始终狼子野心,对我广南窥视不已的安南。表面看是四周宁静,实则四周皆为虎豹。一旦我朝内部发生动荡,周边恐怕立即回狼烟四起。”
说到这里,黄琼很想与面前这位皇帝,解释一下自己前世读历史时候看到的那样,那个中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得以入关,并最终定鼎河山,其实就是借着前朝内乱,即两头兼顾却最终两头都没有能够兼顾。最后被内乱拖垮,那个偏安一隅的民族才得以入关。
只是可惜,他要是真的说出来,恐怕只会被当成疯子或是傻子一样看待。不过现在实例也不是没有,西晋亡国除了八王之乱之外,还有一点被很多人所忽视,那就是西晋末年各地此起彼伏的流民起义,极大的消耗了西晋的实力。
再加上八王之乱,才出现后来的五胡乱华。还有后来的北魏,也正是在流民大起义,才引发了后续一些事件。流民之危,并非表面上的小事。流民造反虽说不见得摧毁一座王朝,但却可以挖空这座王朝的基石。
其实眼下在黄琼看来,用当时并无太大外患的西晋和北魏,来比喻当下的情况并不是太恰当。实际上最恰当的,还是应该几百年后的明朝。眼下北辽与大齐虽说没有大战,但两国边境上的小摩擦却是时常发生。万余人的大战,每年也总是有一两次。
眼下的大齐,军费负担尽管没有几百年后,边患最为严重的明代大。可三线十余万边军的负担,每年也几乎消耗了大齐朝岁入的四成左右。尤其是齐辽边境,几乎集中了这十余万边军中的六成。可以说负担,尤其是军费的消耗,也没有小到那里去。
而眼下北辽内乱已平,其当朝皇帝虽说还年幼,但摄政的太后萧绰又是一个手腕和能力,皆为极其出色的女人。夺诸王兵权并大量启用汉臣,重用自己青梅竹马的韩德让,国势蒸蒸日上。时刻都在秣兵厉马,准备南下中原以完成北辽历代皇帝之遗愿。
这位萧太后,黄琼在前世的时候,就可谓是已经闻名已久。知道这位萧太后的手腕,并不比前唐那位篡了李唐天下的女帝弱多少。单从其违反所谓的祖制,强行收缴分散在北辽诸王手中兵权,却没有引起北辽大的动荡一点,就足以可看出这个女人手腕,远非常人可比。
虽说没有什么称帝的野心,可牧马中原的野心也并不比北辽历代皇帝小到那里去。尤其是听说这位太后,与自己那位青梅竹马不清不楚的情况之下。想必南下中原,以达成北辽历代先帝未竟之功,用来平息国中非议,也是这位女强人常有的念想吧。
还有南边是不是兴兵作乱,时不时引兵入寇广南西路的安南李朝。其实眼下大齐的边患,也并没有比几百年后的明朝好到那里去。这个时候,一旦流民处理不慎引发内乱,北辽不趁机立马中原,安南不入寇广南恐怕都没有人去相信。
不过黄琼也清楚,自己虽说话没有说全,但他能说的也就这些了,再多恐怕就过犹不及了。被人掀了自己儿子老底的皇帝,本来现在心情就不好。说的在多,恐怕搞不好就会彻底的激怒皇帝。估计自己这番话,皇帝是一个字都不爱听。
黄琼曾经听母亲不止一次提起过,自己这位皇帝老子一向以唐太宗自诩。但这胸怀,想必比那位虚怀若谷,诚心纳谏的唐太宗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要是真的被自己这番实话刺激的受不了,搞不好自己会成为他的发泄对象。想想那个衙役的下场,黄琼很明智的闭上了嘴。
果然,在听黄琼这番话的时候,皇帝的脸越来越黑。到最后,皇帝的脸已经阴沉的吓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怒火,便是瞎子都能感觉得到。等到黄琼闭上嘴的时候,皇帝几乎用牙缝里面发出的声音道:“你居然敢把朕比为秦二世,后汉桓、灵二帝那样的昏君,其心可诛。”
听到皇帝这番话,黄琼恨不得立马给自己两个大嘴巴。母亲曾经提起过自己这位皇帝老子,很难听进别人的不同意见。尤其是在顺境的时候,心胸也有些过窄的嫌疑。自己怎么只图痛快了,还是最终没有管住自己的嘴,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尽管自己这番话,并非是什么言过其实,也更不是什么危言耸听,最多也就算是实话实话而已。这些话也许在平常的时候无关紧要,可现在皇帝本身就已经不是很痛快,自己这番实话实说,可不成了火上浇油,典型的没事找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