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来向师父鞠躬,说:“您依事说理,徒弟脑洞大开。”
师父说:比如刚才走了的那人,自称本市最著名的书法家。他当他的书法家,我测我的字,本无交往,但他来拜访,我还是沏热茶,张好烟。
我说:“他叫汪一鸣?”
师父点点头。
“虞美人店里买了他好多字挂在墙上。上次我要虞美人取下一幅。虞美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说这可是本市著名书法家的字呢。”
师父笑笑。我觉得师父凡是笑笑,基本就是不想评价。
我问:“他来拜访您,又是何意?”
师父望着远处:“跟邓总一样,借钟馗打鬼。”
我明白了:“就是要您有意无意说凡是挂汪一鸣的字,就会生意顺畅?”
师父笑笑。
“遇上这种人,您怎么办?”
师父说:“刻意为他张目,有失我的身份,若别人问起,我回答两个字:不错。”
他又不放心地叮嘱我:“凡是评论人家,千万不要说得过分,好就好得不得了,差就差到不值一谈,都不正确。说‘不错’最好,进退自如。总之,测字要清醒点,做人要糊涂点。孔子懂糊涂,叫中庸;老子装糊涂,叫无为;庄子爱糊涂,叫逍遥。”
我叹道:“又学了一招,喜好不露于形。外圆而内方。”
师父摇头:“也不尽然。对你特别喜欢的人,在小范围,你也别藏着掖着。比如我很欣赏石哥的聪颖,延峰的侠义,那就要大胆说出来。”
“这些人在我眼里也是英雄啊。”
师父顿了顿,说道:“何世无英才,遗之在草泽。我明儿带你去乡下看一个人,那才是被淹没了的奇人。”
“还有这样的人?”
师父没有回答我,而是伸出两个指头,放在嘴边。我明白,他想吸一支烟了。忙去书柜里取了一包烟,抽出一支,给他点上火。
师父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串长长的烟泡,站起来,念道:
“梦里依稀忆旧影,醒来谁念君轻重,世间只余二三子,由来我亦占一份。”
我理解不了诗意,只听得师父叹息:“也该去看看他了。”
到底师父去探访的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