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安静的侍卫廊像炸了锅的灶台,十几个太医和七八个婢女伴着细雨进进出出,高声对答。
白胜男急匆匆赶来,越过跪满地上空处的人群,一个箭步冲到床边,紧张的摸了摸薛川冰凉的脸颊,心头一凉,忙探了探他鼻息,微弱却还算均匀。
“薛川,薛川。”
柔声中包含着愤怒、不解、痛苦、怨怼、心疼和害怕,白胜男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一遍遍的唤着他的名字,却没有等来回应。苦涩的泪水和着雨滴滚落唇边,白胜男想起暖阁的那场大火,想着再也回不来的冬雪,心疼如刀绞。
无论如何,她不能再失去薛川!
“启禀陛下,薛大人撞墙,额上的伤口有碗底大小,却不深,无碍性命。但薛大人一心求死,并不愿意醒来,这是比较棘手的,如果陛下能够唤回薛大人求生的意志,臣等也才好帮助薛大人恢复,但如今……”
老太医见陛下盛怒,不敢再说下去,许澜见状忙挪动双膝来到她面前,主动道,“薛大人的性格陛下应当清楚,恕臣斗胆说句难听的,若不能唤回薛大人的求生意志,臣等能做的,只是吊着他的性命,不死而已,但不死并不等于活着。”
刚还在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将屋内的利刃全部收缴,此刻听到薛川一心求死,白胜男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她清楚薛川的性子,那份孤勇,曾经是自己最为欣赏的,但如今,也是能够要了他命的顽劣。
想当初,薛川凭着这份孤勇,在侍卫廊几百人中成为了佼佼者,让其他人再不敢背后说他靠着色相服侍储君。也是这份孤勇,让他在多次暗杀中救自己于水火。
可是薛川,你总想着对不起李瑞,对不起李萍萍,对不起那些为你出生入死的韩国遗民,你就对着的起我白胜男吗?
与跪地等候命令的其他太医不同,禀明详情后,许澜已经写好了药方,并用托盘将空白的宣纸举过头顶,对白胜男道,“陛下,请陛下允许臣使用百年灵芝为薛大人入药。”
毫不犹豫的执起笔,在宣纸上写下一行准用的套话、盖上私印,白胜男疲惫的挥了挥手,“你们别在这干杵着了,该干什么干什么。”
薛川的寻死,给白胜男上了警钟,她决定等薛川好一些,就将他接到西暖阁养病。
细雨之中,季洵将外公等人送到宫门口,见外公有话要对自己私谈,便钻进了马车,并让宫人们到远处等待。
“外公可是要提醒云烽关于薛川的事?”
“薛川和陛下是过命的交情,又是自小相守,感情自然不一般。若冬雪未死,陛下的执拗还能少些,但据说冬雪死的过于惨烈,所以她很难放弃薛川。但是,此番薛川的真实身份被扒了出来,即便陛下想保他,估计也很难毫发无损。”顿了顿,孙先想着白胜男对薛川的偏私,又道,“除非,陛下愿意为了他滥杀无辜。”
在季洵看来,白胜男是极其注重律法之人,但她为了薛川,可以颠倒律法,甚至不屑一顾,若是杀几个人就能保下薛川,相信她也能做得出来。但,朝臣们不会允许的。
“外公说的是,但想必回朝之后,她的行为就不能过于随心所欲了。我听闻前朝为了查证薛川是否为原韩国五皇子赵学川一事,已经吵炸了锅,奏折如雪片般送到龙案前。在朝臣的请愿下,她也很难力排众议。何况,在我看来,她还不想做个昏君。”
“昏君也好,明君也罢,总不可能一生毫无污点。”
侍奉过两代君主,孙先对于君王是有所了解,他相信洵儿也明白,不能奢望任何一个人一辈子不会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