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忽然想起拉乔塔的那位香波侯爵,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时忘了身上的痛“你做事果然很有条理。”
“非常有条理。”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已经把那个医生的名字写下来交给门房,并付了整个星期的房租。从今天中午开始,那个门房会替你送饭。我会在这里待到早上九点左右再走。现在已经快六点了,天应该快亮了。等一下我就要回饭店,收拾好行李,拿我的机票。如果有人问我,我会想尽办法不要牵连到你。”
“万一你走不了呢?万一你被人认出来,说跟我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就是你怎么办?”
“我会矢口否认。当时整个演讲厅黑漆漆的,乱成一团。”
“你刚才说的恐怕就没什么条理了。苏黎世的警察恐怕没那么好蒙。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打电话给你朋友,叫她帮你把行李整理好,帮你结清饭店的账单。然后,你想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你就拿着这些钱赶快搭今天第一班飞机回加拿大。人跑远了,想找你问话就难了。”
她默默地看着他,然后点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
“这样很合乎逻辑。”
她还是一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从她的眼神中他可以感觉到,她的内心陷入了挣扎,情绪绷得越来越紧。接着,她转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天际透出的些许晨曦。他看着她,看着她的脸笼罩在晨曦淡淡的橘色光晕中,能感觉得到她内心的压力,而且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他动弹不得、无计可施。她为他做了许多事情,因为她觉得那是她该做的,因为是他把她从无边的恐惧中解救出来,从一种极端恐怖的羞辱中解救出来。没有一个男人能够真正体会那种羞辱是什么样的滋味。此外,他也把她从死神手中解救了出来。而她为他所做的一切,已经打破了她所有的规范。接着,她猛然回头看着他,眼睛炯炯发亮。
“你究竟是谁?”
“你不是听了很多了吗?”
“我只相信我亲眼看到的!我只相信自己的感觉!”
“你只是想替自己的所作所为找个合理的藉口,自我安慰。反正事情已经做了,那就这样吧。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噢,老天,你本来大可不必管我,让我自生自灭的。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找到我想要的平静了。可是现在,你又把我一部分的生命留住了,这下子,我又要开始陷入挣扎了,又要开始面对这一切了。
接着,他回过神来,突然看到她已经站在床尾,手上拿着那把枪。她用枪指着他,说话的声音在发抖。“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应该改变做法?我是不是应该给警察打电话,叫他们来抓你?”
“几个小时前,我可能会说随便你。不过,现在我已经不想了。”
“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有人说我的名字是伯恩。杰森查尔斯伯恩。”
“你说‘有人说’,那是什么意思?”
他盯着她手上的枪,盯着枪口那个黑圈。此刻他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告诉她真相——他所知道的真相。
“那是什么意思?”他又重复了一次她刚才问的话“圣雅各博士,我对自己的认识,并不比你对我的认识多。”
“你说什么?”
“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也许你听了会舒坦一点,不过也有可能会更不舒服。天知道。你就听听吧,除了这些,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告诉你什么。”
她把枪放下。“告诉我什么?”
“我的人生是从五个月前才开始的,在地中海的一个小岛上,那个小岛叫黑港岛”
四周群树环绕,早晨的太阳被挡在树后,阳光从随风摇曳的枝叶间穿透而过,从窗口照进房间,在墙上洒满斑驳飘忽的光影。杰森背靠在枕头上,精疲力尽。他知道的都已经说了,他想不起更多能说的事了。
玛莉坐在房间另一头,坐在一张有扶手的皮椅上,双腿蜷曲在身体下面,左边的茶几上放着一包烟和一把枪。她坐在那,几乎一动也不动,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脸,即使在抽烟时,她的视线也始终没有移开,她一直看着他。此刻的她就像个专业的分析师,正在评估资料,过滤事实,仿佛那几棵过滤阳光的树一样。